好不容易登上沙丘的頂端,風夾裹著熱浪迎麵吹來,陸勵然微微眯起眼,看向四周,風景是出人意料的雄偉壯闊。
薩爾巴的盛行風將這一片沙丘雕塑成了獨一無二的形狀,迎風坡被吹成長長的淺坡,像是線浪一般,而背風坡則被吹成陡峭的沙崖,嶙峋怪狀。
陸勵然微眯起眼,這是薩爾巴大漠獨有的魅力。
即便這片地方吞沒了無數白骨和血肉,是無數獵人的噩夢之所,可誰也無法否認,這裡的美是驚心動魄的。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明知道薩爾巴那麼危險,也要來這兒包飛艇空中旅遊打卡了】
【+1包飛艇價格還死貴】
【那個,弦星通航了解一下,陸哥直播間粉絲成團還有優惠價!——鹹魚魚魚送給主播1x佛跳牆】
【土豪粉絲不會是弦星通航的管理層吧XD】
【大佬能不能考慮推一個陸哥同款航線!我們不走地上,我們走高空!】
弦馭摸摸下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和飛行隊商量一下,看看那片空中區域的亂流情況如何。
弦馭一拍手,行動力極強,當即就聯係上了飛行隊,開了一個視頻會議,商討開辟旅遊同款航線的可能性。
“靠近陸先生目前所處區域的航線是肯定不能走的,這一片被稱為飛行員的墓地,根本飛不過去,任何飛艇飛到這片區域上空,雷達、引擎、所有儀器都會失靈,隻能盲飛,最後墜毀。”飛行隊機長一聽就斷然否絕道。
“真要走同款旅遊航線的話,頂多是前半段能開開,但亂流影響也不小,有風險。”他接著說道。
弦馭聞言一愣:“所有飛艇都飛不過去?那搜救艇呢?之前荒星政府不是就派出搜救艇,往腹地方向搜救過?”
“那也是短暫懸停在距離這片區域很遠的地方,讓搜救隊步行過去的。”機長說道,“但凡和飛艇有關的,肯定都接近不了,那片沙漠詭異得很。”
弦馭沒想到薩爾巴竟是這樣的,神色沉重起來:“為什麼之前沒有聽人提過?”
“飛行員都對這片區域諱莫如深,平時根本不會主動提起這裡。”機長說道,“而且了解那片沙漠區域的飛行員少之又少,我敢向您打包票,整個荒星都屈指可數。”
弦馭深吸了口氣,將陸勵然在直播間裡給弦旦畫的撤離路線複原給飛行隊看,問:“那假如弦旦他們的隊伍走過了這一塊區域,你們最近能在哪個點接應到他們?”
對方看了看,和自己的隊員商量過後,鄭重篩選出一個落點來:“大約在這個地方。”
“好。”
弦馭與對麵的飛行隊詳細討論接應商艦隊的細節,而直播間裡,商艦隊的其他成員,也都總算陸續爬了上來。
所有人都被眼前壯闊的風景震撼到,一時間沒人開口說話。
這會兒正是夕陽斜下的時候,遠遠的天際線卷起熱烈如火的雲層,遠遠看去像是火燒雲一般,太陽的餘暉給整片大漠鍍上豔麗的火紅色,鬼斧神工一般的畫卷。
“忽然覺得辛辛苦苦爬上來,哪怕隻看到這個景,也都值了。”隊伍裡有一個年輕的beta小聲說道。
他說的話立即引起其他人的讚同和共鳴:“可不是嘛!誰能想到這見鬼的地方居然還能美成這樣……”
“太美了……要是其他人也能看到這樣的景就好了。”
“……”
隊伍裡一陣沉默,他們一路走到這裡,眼睜睜看著同伴一個個減少,最後隻剩下他們這十來個幸存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眼前大漠落日的壯闊蒼涼感染,小隊裡的人都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悲哀,有人小聲啜泣起來。
陸勵然斂著眼沉沉看著,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同身受這些人現在的心情。
他靜靜等了幾分鐘,開口說道:“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了,你們這些活著的人,就該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你們現在身上背負著的,不隻是自己的性命,還有那些沒能活下來的同伴的責任和義務,他們的一切也與你們緊綁在一起。”
“好好珍惜活下來的機會,如果不拚儘全力,那些人的死就沒有意義。”他聲音低沉,像是警鐘,低喝一聲,“明白了嗎?!”
所有人渾身一震,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明白了!”
柯戟看向陸勵然,眼前男人的麵容在火紅的夕陽下,看起來像是印在火光中,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低聲問:“如果不拚儘全力,那些人的死就沒有意義?”
陸勵然理所當然地看過去:“怎麼了?”
“拚儘全力後的目的是為了好好活下來,而不是反複不斷地警醒自己那些人死了,自己活著。”柯戟看著陸勵然的眼睛,“不意味著活下來的人,以後都要背著拚儘全力的包袱去做任何事。”
明知道冰川裂隙會合攏,也要拚儘全力冒險把人帶出來;明知道雪崩臨下,也要拚儘全力去救人,柯戟現在隱約明白對方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陸勵然被那雙眼睛看得避之不及,有種仿佛自己被刺透的錯覺,一時間無所遁形的袒-露感讓他惱羞成怒,又忍不住帶上一絲自我保護的鋒利。
“和你無關。”他冷冷說道,“與其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如祈禱你要找的人還活著。”
他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但他從來不是會把說出去的話收回的人,說完後便轉過身去,隻是眼角餘光注意到柯戟眼神突然放空了一下,臉色變得蒼白。
陸勵然緊抿著唇,草。
【誒這,這,說得是有點重了(小聲)】
【陸哥就是刺蝟崽,柯美人說的話可能戳到刺蝟崽最柔軟的小肚子了吧】
【我覺得這兩人一定在關直播的私下裡,進展像是竄火箭,怎麼說得我都沒明白過來,陸哥就炸毛了】
【同意】
陸勵然還沒想好接下去該怎麼做,就聽身邊有人咋呼的叫嚷起來——
“快看那邊!是綠洲?!剛才有嗎?!”
“我也看到了!這不會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那片綠洲吧???”
“它居然就在這兒!離我們那麼近!跑下沙坡就能到了吧!?”
陸勵然猛地看過去,就見他們的斜前方,在一片餘暉下和灼熱扭曲的氣浪裡,茂密的大樹層疊生長,有鳥雀在樹杈之間停飛,清晰可見,宛若一片雨林,簡直是奇跡。
有兩個隊員興奮地就想往下衝,被陸勵然冷不丁出手,一手一個拎著後衣領滴溜起來,丟到了身後去。
他臉色更冷:“想死?”
那兩個隊員下意識扭頭看,對上陸勵然冷冽的眼神,渾身一顫,那感覺比看到那條獨角蝰蟒還要刺激,兩人陡然想起先前陸勵然的警告——永遠不要走到他的前麵。
“對、對不起,我隻是太激動了忘記了……”隊員瑟縮了一下,小聲說道。
陸勵然冷哼一聲。
弦旦看向似乎就近在眼前的綠洲,又看看陸勵然的臉色,不由問:“那難道不是綠洲?”
他想了想,隱約有了一個答案,試探問:“是海市蜃樓?”
陸勵然微頷首。
海市蜃樓說白了,隻是一種光學幻景,是光的折射形成的虛像,這樣的蜃景通常會在同一地點、同一時刻重複出現。
陸勵然想起之前搜集的資料裡,對綠洲的方位說法有很多,可同時提及時間的,卻都統一是下午六七點的時刻,想來那些人看到的,恐怕隻是蜃景。
“海市蜃樓折射出來的景象,看著似乎就在眼前,可真正的位置卻難以估量,若是衝著蜃景的位置一股腦地跑,跑到脫水乾涸而死,也不一定能跑到綠洲。”陸勵然扯了一下嘴角,嘲諷般地看了眼那兩個差點衝下去的小隊員。
那兩人被嚇得發木,咽了咽口水,不敢說話。
陸勵然說完,悄悄看了眼柯戟,卻見對方像是完全沒有在聽他的話,臉色似乎比前幾分鐘還要差。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就因為沒有向他放軟,所以更生氣了?嘖……
陸勵然抿嘴,設身處地地想,要是柯棘這麼說戰場上生死未卜的指揮官閣下,那他……
弦旦待在陸勵然身邊,隻覺得突然有股殺氣,他一驚,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殺氣源頭。
就見陸勵然緊皺著眉頭,像是遇到了什麼難以逾越的難題,讓弦旦不由得提起了心,以為是他們要走的路線出了問題。
然而,陸勵然隻是慢吞吞地踱步到那個Omega的身邊,輕輕伸手戳了戳對方的肩膀,低聲道:“喂,你還在生氣?”
弦旦:???
柯戟悶哼一聲,從方才起,狂亂的精神力像是一把卷刃,攪得大腦一陣陣尖銳地疼,那些由精神力築起的記憶宮殿都被粉碎成齏粉,又頑強地被一點點拚湊回原樣。
“喂,你還在生氣?”他聽到一道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像是清冽的泉水流經,輕柔地撫平鈍痛的大腦。
他看向聲音的源頭,隻看見一片柔軟的、溫暖的、像是焦糖一般的深棕色。
生氣?柯戟勉強組起前一刻的記憶,慢慢回道:“我沒有生氣。”
陸勵然一副了然的樣子看著他,眉頭皺成了死結還不是生氣?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Omega。
“我知道是我逾線了,所以我沒有生氣。”柯戟忍著鈍痛,一字一句地組織著語言,他輕輕拉住陸勵然戳來的手指,“和你沒有關係。”
陸勵然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手指尖傳來的柔軟乾燥的溫暖觸感讓他渾身都發熱起來,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好像每次和柯戟有肢體觸碰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的心悸。
一定是長得太好看了,對美人沒有抵抗能力。
陸勵然在心裡不著邊際地想著,抽回了手指,難得沒有因為這個親密舉動再諷刺兩句.
他頗有點落荒而逃地轉身走開,沒有注意到柯戟越發蒼白難看的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鶴綏扔了1個地雷,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