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還躲在湖麵之下的人都傻了一樣呆呆看著上方。
透過波瀾的湖麵,他們其實什麼也看不真切,但那落下的血珠和暈開的血氣足以讓所有人想象得到上麵發生了什麼。
三四秒的騰空時間就像是有幾分鐘那樣漫長,等到那條龐然大物與詹宵一道又跌落水裡的時候,所有人才驚醒回神。
詹宵僅是被蟲群圍攻了不過幾秒的功夫,可那模樣,就像是被剃了骨。
原本粘連的肌肉被啃咬得沒剩下一點肉沫,就連裸露在外的白骨,都看得見被鋸斷的斷口,骨粉遇水就散開了,在偌大的水係裡,像是被溶解了一樣不留丁點痕跡。
詹宵連一聲都沒發出,他睜著眼卻已經沒有絲毫生息,整個人靜悠悠地跌進湖裡,沉入水下。
而那條同樣跌進水裡的龐然大物,則憤怒地一擺尾,湧起的水浪攪得人群暈頭轉向,所有人都驚恐慌張地飛快劃水,想要遠離那個可怕的怪物。
怪物的身上鱗片被割鋸得七零八落,原本鋥亮整齊的烏黑魚鱗隻是在那短短幾秒的功夫裡,就被空中的蟲群圍攻得剝落大半,露出魚鱗下的血色嫩肉。
它用力一擺龐大的軀體,人在它的身邊就像是大樹之於矮灌木一樣。
它長尾輕飄飄地掃過商艦隊裡的一人,那人頓時慘叫地吐出氣泡,捂住被刮蹭到的腰腹,血水立即湧了出來。
弦旦微睜大眼,招呼秦齊連忙遊近過去。
就見那倒黴蛋的傷口部分像是被削下來了一小片肉,除了慶幸傷口沒有更深傷及內臟外,沒有更多的安慰了。
山武捂著傷口,又痛又懼,渾身抖得哆嗦。
所有人見到山武的傷口後,看向那條怪物的目光多了更多的敬畏和恐懼。
混亂下,方才沒人看清怪物的正麵,而此刻,龐然大物一擺長尾,轉了個圈潛下湖底後,竟是又調轉腦袋,直衝上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這條龐然大物的真實麵目!
就見它腦袋奇大又扁平,一張巨口像是深淵。
他們甚至能肉眼看見那張嘴就像是直通肚子一樣,除了兩側立滿了尖而密的牙刺外,就像是一條巨大的通道,能輕易吞納一個成人的體格!
而巨口的左右兩側,則飄著兩條幾米長的白須。
這麼乍一看,一行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怎麼看怎麼像是一條鯰魚……
【這是真實存在的魚嗎!?臥槽這也太大了啊!】
【臥槽外麵的蟲子什麼情況啊!?這才露出水麵幾秒的功夫,人和魚都變這樣了!?】
【怪不得陸哥他們開局就躲水下……這他媽撞見哪裡還有命啊】
【啊啊啊這魚又回來了!!又殺回來了!!】
就見那條巨魚又是一擺長尾,高高躍出水麵,它大張著巨口,竟是一口紮進了蟲群裡。
蟲群裡,那隻有人腦袋那麼大的蟲王被巨魚的大嘴一口罩進,又重重落回了湖裡。
蟲群頓時亂了套,群龍無首地在空中亂竄。
秦齊幾人瞪大了眼,傻傻地看著那條又墜進湖裡的巨魚。
從那魚嘴裡,他們還能看見好幾隻掙紮的成蟲與腦袋大的蟲王背殼上的瑩黃光點。
六子傻傻看著,那隻蟲王就這樣被怪魚一嘴吞了?!
他嘴裡不自覺地吐出氣泡,旋即屏不住氣,掙紮地浮上水麵。
他一露頭,緩了口氣就要下去,卻突然發現水麵上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六子瞪大了眼——天上密布的蟲群散了!
一定是沒了蟲王,那些成蟲才紛紛散去的!
六子連忙一個猛子紮回水裡,扯著弦旦幾人浮出水麵,他嚷嚷地喊:“快看!蟲子散了!”
夜幕不再被遮天蔽日的蟲群籠罩,弦旦甚至能看清天上閃爍的星光,北鬥星的勺尾一亮一亮,像是在指引家的方向。
戍樺激動地狠狠擊打水麵:“真的散了!”
一個接一個腦袋冒出水麵。
“……我們躲過去了?”有人不敢相信地低喃。
“我們躲過去了!”有人肯定地大喊,“我們活著!”
秦齊扶著山武費力浮上水麵,聽見有人這麼喊,不由咧開了嘴笑。
可還沒等他笑容徹底拉開,身後一股大力猛地把他拉地往後一仰,他下意識鬆開拽著山武的手,就看見山武突然驚懼地瞪大了眼,手舞足蹈地拚命往另一頭劃水。
秦齊下意識扭頭去看,還沒看清什麼情況,臉頰驟然被巨大的水流衝得疼極,像是被生生刮掉了一層肉一樣。
他猛地瞪大了眼,看到眼前一大片烏黑菱形魚鱗飛快掠過,要不是方才被柯戟拽開,他就要被撞上了!
那條怪魚直衝過來,激揚起巨大的水花。
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就看一片大浪突起,山武尖叫著從水麵下躍起,而他的下半身,竟是都落進了那條怪魚的嘴裡!
他尖叫著抓向身邊的人:“救我!隊長!救我!”
弦旦飛撲過去,剛剛抓住山武的手指,就被那魚的力道帶的往下狠狠一墜,整個人都摔進湖裡,砸得發懵。
他瞪紅了眼,眼睜睜地看著山武被那條巨魚拽著飛快沉入湖底,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了。
陸勵然拽了一把弦旦,拉著人往水麵上遊,冒出水麵後冷冷說道:“還盯著看什麼?都上岸!快!”
所有人都看見弦旦一個人空手浮上來,山武連個氣泡都沒冒出來,頓時一個個都明白發生了什麼,飛快往岸上遊。
秦齊最先被柯戟拽上岸。
他那條傷腿泡水裡的時間太長,靠近傷口部位的半條腿都腫了兩圈,血肉腫脹地外翻,看起來尤其瘮人。
但他像是沒感覺一樣,被柯戟拽回岸上後,愣愣地盯著湖麵:“是我鬆手了。”
柯戟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轉身又跳進湖裡去找陸勵然。
陸勵然和其他人遊向岸,就看柯戟明明已經上岸了,居然又轉頭跳回湖裡,心裡不由咒罵一句,飛快朝男人那邊遊去。
“你又下來乾什麼!”陸勵然狠狠瞪了柯戟一眼,眼眶有些發紅,拽著人飛快遊向岸。
“我看你還沒上來,以為你又拽著誰遊不快。”柯戟爬上岸,好脾氣地解釋著,轉身就把陸勵然的衣服扒下來,用力絞乾,再虛虛披在男人身上,“先不說這了,快去烤火,這夜裡的低溫是要把人凍傷的。”
陸勵然不再多說什麼,匆匆拽著柯戟跑到篝火邊,兩人擠作一團取暖烤火烘衣服,冷得渾身都在打顫。
商艦隊那頭也同樣,篝火原本生了好幾堆,但在混亂裡踢滅了不少,還有的自然燒儘也滅了,能用起來的就三堆。
但人也少了,三三四四地擠在一起也能湊合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篝火堆邊突然傳出一聲哽咽。
有人低低開口:“又沒了兩個。”
“這他娘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真的,再多待一天我都要瘋了,我就想回家。”
陸勵然沉默地看著那頭的篝火堆,眼眶微紅。
對他而言,這就像是曾經的噩夢又重演了一遍。
柯戟緊緊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你做得夠多了。”
“我知道。”陸勵然收回視線,回了一聲後,看著篝火躥起的火苗沉默。
柯戟知道那隻是敷衍。
他忽然俯身湊近過去,微張開手臂虛虛環住對方,就像是一個擁抱,他在陸勵然的耳邊低聲道:“不,你必須知道,他們是因為你,才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