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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薑哲去到蘇櫻的鮮花店的時候，她正在樓上洗水果, 兩顆蘋果和兩顆梨洗好了, 擦掉水珠，用小口袋裝好, 放進粉藍小碎花的帆布口袋裡；晶瑩的葡萄一顆顆洗好擦乾裝在一個透明的飯盒裡；另外還捏了飯團和壽司，以及兩瓶用保溫杯裝好的開水，滿滿的一大口袋。
她抱了抱袋子, 嘟囔：“好像有點重了。”
可挑挑揀揀, 她一個也舍不得拿出來。
薑哲雙手環胸靠在門簷上，挑眉笑了一聲, 走過去揉了揉女孩兒腦袋, “重？”
蘇櫻仰頭看看他, 說：“嗯，好重！等會兒爬山會累的。”
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他，小眉毛因為擔憂而皺了起來, 瓷白的小臉粉嫩美麗, 薑哲眸色越深, 鼻尖淡淡的馨香在粉碎他的理智, 他差點擁她入懷！
他極快瞥開眼睛, 一手提起碎花帆布袋，啞聲道：“不重。”
蘇櫻撇撇嘴：“你力氣大, 當然不重了。”
薑哲道：“難道還能讓你這小身子乾重活？”
蘇櫻笑眯眯的：“分擔吧，你力氣大也會累啊。”
薑哲心中微動，將碎花布袋遞向蘇櫻, 說：“一起？”
蘇櫻咦了聲，到底和薑哲一起提著碎花布袋，顛了顛，是沒那麼重了，卻又有點兒幼稚。
薑哲大概也覺得彆扭，他輕輕咳了一聲，見蘇櫻咬著小嘴笑，他擰眉，重重捏了捏她粉嫩的臉蛋兒，“小東西！”
蘇櫻撲哧笑了一聲：“是你自己說的，你還怪我！”
薑哲上前一步，深邃的眼睛盯著蘇櫻，嘴角是若有似無的笑意，問：“我說什麼了？”
蘇櫻躲避，後退一步：“問你自己呀！”
他再上前一步，追問：“哦，我說了什麼？”
蘇櫻腳趾抓著拖鞋後退，“……你說一起的。”
“嗯？”
“……”
她已經靠在琉璃台前，不能再退了，她抬手擋著他，無奈道：“好吧好吧，你什麼都沒說。”
薑哲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乖。”
蘇櫻白了他一眼，又有點好笑。
其實這又沒什麼。
因為要出門，蘇櫻這天倒沒有開店，和薑哲一起出去的時候，便把店門鎖了。
陳淑芬倒是來問了她，“要出去麼？”還有點兒狐疑的看了看薑哲，那個高大的男人站在蘇櫻身側，倒是難得的對她禮貌頷首，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好惹，蘇櫻怎麼都甩不掉他。她擔心蘇櫻是被迫的。
蘇櫻笑眯眯的點頭，晃了晃手裡的碎花布袋：“嗯！我和薑哲去山裡看看。”
陳淑芬看了看蘇櫻準備的布袋，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便道：“去爬山啊？那你們要注意安全，山裡有蛇，要小心了。”
蘇櫻道：“好，知道啦。陳阿姨再見。”
陳淑芬也揮了揮手，看著蘇櫻和薑哲上車離開。
她回到家，去樓上看了還在床上睡懶覺的劉韻，拍拍她背，道：“彆睡了，快起來！”
劉韻昨晚加班累得不行，哼唧兩聲埋進被子裡不說話，陳淑芬道：“我剛才看見蘇櫻和薑哲一起去爬上了，蘇櫻看起來還挺高興的，你說他們是不是和好了呀？”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劉韻一下就坐了起來，“媽，你說啥？！”
陳淑芬道：“我說蘇櫻是不是和薑哲和好了，都一起去玩了！但是這個我不太看好，之前受了那麼多罪，這又在一起，以後可怎麼辦？”
劉韻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奇怪了，我沒聽蘇櫻說過啊，媽，你是不是看錯了？”
陳淑芬哼了聲：“你媽我還沒有老眼昏花！”她又想了想，“算了，蘇櫻這麼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了，我們不該管這麼多。”
劉韻道：“等蘇櫻回來了，我問問她去。”
因為她也覺得薑哲危險，那個男人危險，家世也危險，總之，不算良人。
可如果蘇櫻喜歡，那就沒辦法了。
陳淑芬拍了劉韻後腦勺，“醒了就快起來吃飯，吃了再睡。”
“哦……”劉韻有氣無力的倒下，又睡過去了。
早飯有睡覺重要嗎？沒有。
*
蘇櫻和薑哲到了山腳下的時候，才發現後備箱裡放了好多東西，甚至還有帳篷，她驚訝道：“薑哲，你還真準備露營啊？”
薑哲挑眉：“你以為我說著玩的？”
蘇櫻說：“我以為到下午就回去了。”
薑哲勾了下唇，拍拍女孩兒腦袋讓她站去一邊，“我把東西拿出來。”
那邊姚特助和司機也過來幫忙，把後備箱裡的東西全都擺了出來，連烤架和炭火之類的都準備的有，蘇櫻看看自己懷裡抱著的碎花布袋，一下就被比下去了。
不過她倒是很少見薑哲親自動手做什麼，像現在這樣兩手都提著大大的黑色口袋走在她前麵，當真是特彆的新奇了，看著他現在的模樣，和她一起走在這深山裡，總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就連在登山的時候，蘇櫻都忍不住打量走在她前麵的薑哲的背影，新奇的模樣。
大概是蘇櫻的眼神快把他的背給看穿了，他的腳步停下，回過頭來，淡淡的眸光終於落在蘇櫻臉上，道：“一直看我，看腳下。”
蘇櫻哦了聲。
薑哲又問：“累不累？”
蘇櫻抿嘴笑：“不累。”
她當然不累的，手裡就打醬油似的提了個小包，東西都在薑哲和姚特助那裡，她就走幾步路而已，何況她最近鍛煉，身體素質比之前還要好，當然不會累。她除了在睡眠這一塊兒有點兒問題，其他的，倒和平時並無太大差不。不過薑哲大概是覺得她快死了，身體也就會變得特彆的虛弱了。
薑哲把手裡的東西全部換去右手，左手伸向她，“過來，我牽著你。”
這山路崎嶇難走，不像景區那樣用了山石一步一階，反而全是因為人久走出來的泥土地，坑坑窪窪凹凸不平，並且窄到無法供兩人並肩而行，周圍又全是樹林，樹木高大，襯得這一路都十分寂靜幽冷。
倒是不時能聽見鳥叫聲，以及草叢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蘇櫻看了看男人伸來的手掌，他手指上有被勒過青白，搖頭道：“薑哲，我可以的。你認真看路吧，我之前來過幾次，自己一個人都沒問題的。”
薑哲看看她，女孩兒眼神堅定，並不像是躲避他，不過，他笑笑，意味深長：“來過幾次，你背著我們來過幾次了？”
蘇櫻：“……”
薑哲幽幽道：“厲害了，我的小茉莉。”
蘇櫻搖頭說：“……沒有，就上次還被你抓住了。”
薑哲當然不信她了，這小茉莉，長本事了，就會一臉乖巧的撒謊。
蘇櫻摸了摸頭發，被盯得局促起來。
薑哲看起來像是要發火了。
然而薑哲卻是低低歎息，“櫻櫻，或許是我太過緊張你的安危，所以以保護之名禁錮你的自由，這一點，我確實沒有注意到。但是以後，你想去哪兒，我們都像今天這樣，嗯？”
蘇櫻仰頭看著薑哲，又一次確認他的奇怪。
薑哲見蘇櫻發呆，食指點了點她額頭：“問你話，傻了？”
蘇櫻回過神來，抿嘴笑，點頭：“嗯！”
薑哲笑容溫和，隻是在轉過頭時嘴角勾了勾。
故意落後一段距離的姚特助和司機也停了下來，倆人對視一眼，操，這薑四果然腹黑！居然還懂得賣慘用苦肉計了！可就算如此，他們又忍不住想笑，哎喲喂，陰雨連綿了好幾月，如今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啊！他們也不用再受罪了，感動qaq！
要知道，之前幾個月，他們可是在薑哲的低氣壓中度過的，就沒見他有溫和的時候，渾身冰冷得比那飛雪還難靠近，笑就更彆想了，不是冷笑就是冷笑，像這幾天這樣，雖然依然是冷酷了些，總算不會亂飛眼刀子，笑得陰森森的嚇人了！
好啊好啊，如果能立馬結婚迎接新氣象，那就更好啦！
……
姚特助和司機在幫他們把東西拿到山頂之後就走了，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薑哲居然也沒讓他們幫什麼忙。
蘇櫻看著被薑哲擺了一地的帳篷架子無處下手，隻是被他使喚著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像個勤勤懇懇的木頭人。
直到兩個帳篷都搭好，蘇櫻冒了一身的汗，她大大的鬆了口氣，坐在榕樹下歇息，薑哲在擺燒烤架子，桌子，椅子，點炭火……
榕樹搖晃著，吹來一陣和煦微風，蘇櫻心情好的眯了眯眼睛，說：“謝謝。”
榕樹道：“看你今天心情不錯，比之前好。”
蘇櫻嗯了聲：“就像您說的，生死本就是自然規律，我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左右，再傷懷也無濟於事。”
“你能這樣想就很好。”
“謝謝，讓您操心了。”
蘇櫻很喜歡這裡，這山裡的一切都讓她感到舒服，無論是清新的空氣還是環境的安寧，都讓她感受到一種難得的靜謐，這種靜謐讓她整個人都沉溺其中，好像她疲倦的心得到了安慰和休憩。
她閉上眼睛，靠在榕樹上，身心愉悅。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身前的陽光，蘇櫻睜開眼睛，看見薑哲逆著光站在她麵前，他俊挺的輪廓模糊，仿佛隔著一個天際般遙遠。
“薑哲？”
“不餓？過來吃點兒東西。”
蘇櫻坐直身體，揉了揉眼睛：“哦。”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見遠處果然桌子椅子都已經擺好，她走了兩步，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腳下一軟，撲向地麵……
“嗯——”
她小聲驚呼！
薑哲同樣是一驚，幾乎是立刻抓住她衣服往後一帶，蘇櫻就撞進他懷裡，可她腳還是軟的，整個兒的往下滑落，卻被男人緊緊握著腰肢，壓在他懷裡。
蘇櫻感覺自己的腰要被掐壞了，她皺眉，“薑哲，”
薑哲心中猛地有過一種不好的預感，改掐為抱，直接將女孩兒橫抱在懷中，他走去一側將她放在椅子上坐下，臉色沉得可怕！
蘇櫻還未回過神來，男人已經半跪在她腳邊，那雙大手已經握住她的她小腿，捏了捏：“什麼感覺？”
她感受了一下，隻覺得男人手心滾燙，搖頭：“沒什麼感覺。”
薑哲捏了捏，見她麵上確實沒有特彆的表情，又換了另一隻，同樣問道：“什麼感覺？”
蘇櫻：“……嗯？”
她愣了半晌，看看薑哲，又看看自己的腿，她看見他的手掌在她腿上移動，輕微用力的按壓，然而讓她驚訝的是，她居然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什麼都感受不到，什麼都沒有！
她一下就有些慌張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她推開薑哲，站起身——
直到過去許久，她似乎又站了許久，卻遲遲邁不出一步。
她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看著薑哲。
男人一如往時，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冷冷的平靜，隻是看著她的眼神黝黑而深邃，他上前一步，蘇櫻卻猛地被他驚得後退，一下便跌坐在布椅上。
“櫻櫻。”
薑哲半跪在蘇櫻麵前，握住她冰冷的手，仰頭看著她，一如既往的鎮定，仿佛什麼都不能讓他害怕一般，“怕什麼？死都不怕，還怕這個嗎？”
蘇櫻搖頭，茫然的說：“我，我為什麼會這樣……”
薑哲道：“無論什麼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愛著你。”
蘇櫻依然搖頭，可她不想這樣，難道以後她哪兒都不能去了麼？甚至連走路都成了奢侈，這比讓她一睡不醒還要可怕……
男人粗糙的手掌抹去女孩兒臉頰冰涼的淚水，那涼涼的觸感，像是寒進了他心底。
他再也忍耐不住，將女孩兒按近懷裡緊緊抱著，他下巴枕在她柔軟的發頂，聲音沙啞而壓抑：“沒關係，櫻櫻，無論你想去哪兒，我們都一起去。”
蘇櫻依然覺得難過，她實在無法想象那樣的日子該怎麼辦，她甚至無法思考，隻能緊緊抓住男人的衣擺，咬著牙齒低聲嗚咽。
那小聲的壓抑的抽泣，讓薑哲心疼。
他拍拍她纖細的背脊，起身將她橫抱在懷中，他走開幾步，用腳從一地的雜貨中翻出一包餐巾紙。
蘇櫻是在鼻子被捂住紙巾的時候有了些許清醒，她淚眼朦朧的，看著男人緊繃的下顎，模糊中意識到他在做什麼，雙手去捂鼻子，卻抱住了男人的手。
她：“我，我自己來。”
薑哲並不勉強，轉而去抹她眼角的淚，真的是水做的人兒，眼淚都擦不乾的。
他擰眉，手掌捧在女孩兒臉蛋兒上，聲音沙啞：“怕什麼？”
蘇櫻睜著紅腫的眼睛看著他。
薑哲垂眸，與她對視，“怕什麼？蘇櫻，隻要你想，我們依然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何況你都快沒命了，如今不過是提早失去一條腿。”
他說：“彆哭了，再哭眼睛也不能看了。”
蘇櫻嚇得一抖，手背抹了抹眼睛，聲音同樣沙啞而哽咽的說：“……薑哲，你太不會安慰人了。”
薑哲拍拍她的背，眼睛望著遠處，道：“我隨時都在害怕你會在哪一刻離開我，如今這樣，反而是更好的結果。”
蘇櫻本就難過又害怕，如今被他這麼一說，更覺淒涼。
“蘇櫻，我說過，這一輩子都是我們仨兒，就算你們離開了我。”他說，“怕什麼呢，我會幫你。”
蘇櫻直直的看著他。
薑哲倒是有點兒無奈，“怎麼又哭了？”
她搖搖頭，第一次主動靠在他肩頭，閉上眼睛，安安靜靜，不時的抽噎幾聲。
男人的手掌拍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輕緩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