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點了點頭,帶著翠兒一起在宮裡巡視,等全部轉一圈,了解了宮中事宜後,已經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到了自己的寢殿時腳都酸了,一進門便看到一張相當大的雕花木床,還有上麵一看就知道軟騰騰的大棉花被子。
季聽控製住想撲上去的想法,掃了翠兒一眼後還未開口,翠兒便機靈的行禮了:“娘娘舟車勞頓,想必是累了,奴婢這就讓人把早已經備好的水送來,娘娘沐浴後便歇息吧。”
“……好。”比她想的還周到,那她就隻需要等著就好了。
翠兒轉身離開後,很快就帶著人進來了,將屏風後的水池裡倒滿了溫度適宜的水,一時間有熱氣騰騰的白煙從屏風內溢出來。
水倒好後,翠兒走到季聽身邊:“娘娘,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你們下去吧,我不喜歡旁人伺候。”
“是。”翠兒也不堅持,立刻帶人離開了,還相當體貼的從外麵把門給關上了。
季聽立刻起身去了屏風後,等泡進飄滿花瓣的熱水中後,立刻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大腦也變得清明些了。
這個世界的任務,是讓暴君得一個善終,滿足讀者因為‘反派太帥卻死了’的怨念心態,可經過今天的短暫的見麵,她非常清楚的認為,這個任務不可能完成!
就算是那麼愛申屠川的她,在跟這個暴君相處幾刻鐘後,都有一種想要刺殺他的衝動,更彆說其他深受其害的人了。她頂多能做的,就是在男主刺殺他時大喊一聲‘有刺客’,其他的真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季聽輕歎一聲,不知不覺中有了睡意,便趴在池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池中水漸漸涼了下來,她蹙著眉頭把身子縮到一起,卻依然沒有醒,直到一隻手將她搭在池邊的手推下去,沒了支撐的她瞬間被水沒過口鼻,她才猛地睜開眼睛,在水中掙紮著撲騰起來。
她在水裡失去平衡,越是慌亂就卻是無法站起來,嗆水時眼睛看到池邊一個黑色身影,忙朝他伸出手去。
申屠川做完壞事悠然把手收了回來,看著水裡還在撲騰的她,眼底閃過一絲不屑:“你倒是會演。”還未及腰的水,又怎麼可能把人淹著。
季聽耳朵裡全是水,哪聽得清他的聲音,見他袖手旁觀後咬牙抓住了他的腳,直接借力趴到了他的腳邊,猛地吐了一大口水出來,正巧吐在了申屠川的腳上。
申屠川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目光卻落在了她光潔的背上,然後便是自腰部開始,就被花瓣牢牢擋住的位置。
季聽還沒咳完,就感覺到後背上多出一道灼熱的視線,饒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暗罵一聲,接著默默滑向水中,將身子徹底隱在花瓣下麵後,才無辜的看向他:“陛下怎麼有空來了?”不是說暴君從不踏足後宮嗎?為什麼剛說了拜拜就又見到了?
申屠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腳,接著再看向她。季聽嘴角掛著僵硬的笑,死活不肯順著他的目光去看。
申屠川沉默一瞬:“孤的腳被你弄濕了。”
……所以要怎樣啊,你都快把我淹死了,我把你鞋弄濕了又怎麼了?!做人不要太雙標哦。
申屠川見她模樣可憐,竟也勉強大度起來:“不如孤饒你一命,隻砍了你的雙腳來如何?”
……不如何,但是聽聽不敢直說。季聽乾笑著往水裡縮了點,強行轉移話題:“陛下方才不是累了麼,怎麼突然來民女這裡了?”
“你如今是孤的女人,該自稱臣妾。”申屠川提醒,模樣像極了正常人。
季聽卻不敢有一絲鬆懈:“臣妾知道了。”
“孤方才不是說了,要你等著,”申屠川說完看一眼她,隻覺得這一池花瓣有些礙眼,“出來。”
“出、出什麼?”季聽一臉懵。
申屠川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耐煩:“孤叫你出來。”
季聽肩膀縮了一下,瞄一眼申屠川身後屏風上的衣衫,壯起膽子道:“可否請陛下幫忙拿一下衣裳?”
申屠川沉默一瞬,表情古怪的看向她:“你在使喚孤?”
“不不不臣妾不敢,臣、臣妾隻是請陛下幫個忙而已,”季聽乾巴巴的笑,“畢、畢竟陛下是臣妾的男人,臣妾隻能仰仗陛下了。”
他是她的男人……這種話倒是新鮮,申屠川還從未從哪個女人對他說過這些,再看她微微泛紅的臉,那雙明豔又暗藏秋水的眼眸,突然覺得還挺有趣,於是順手便將衣裳遞給了她。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季聽已經把一襲薄衫披到了身上。
她身上還濕著,衣裳也跟著被浸濕大半,緊緊的貼在身上,露出了玲瓏的曲線。或許是因為緊張,她的眉頭微蹙,紅唇也不自覺的微張,一雙美目緊緊的盯著他,仿佛一隻繃到了極致的兔子。
可這張臉,怎麼也該是隻狐狸才對。
“陛下?”季聽見他遲遲不語,不由得叫了他一聲。
申屠川懶倦的盯著她:“乾嘛?”
季聽:“……”這是該她問的問題吧,一個大男人又有仇女症,沒事杵在她澡池子跟前乾嘛?
申屠川看到她無語的眼神,不由得心情大好,轉身便繞過屏風出去了。季聽鬆了口氣,停留片刻後才赤著腳往外走,結果剛繞過屏風,便看到本以為已經離開的某人,此刻正堂而皇之的坐在她期待很久的棉花被子上。
季聽:“……”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真當孤不會砍了你的腳?”申屠川冷眼看她,開口便提醒了他還沒忘報一鞋之仇。
季聽頓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腳上,結果發現他還穿著濕漉漉的鞋子……這暴君就不會自己脫了嗎?是不是個傻子?
她無奈的歎了聲氣,小步朝他走了過去,細白的腳踩在乾淨的地毯上,出乎意料的賞心悅目。不等季聽求饒,申屠川便不想砍了。
“陛下您也真是的,都到床邊坐下了,為何不將鞋子脫了,當心腳會生病。”季聽到他腳邊蹲下後,一邊溫聲與他說話,一邊伸手抬起了他的腳,動作溫柔的幫他脫鞋。
既來之則安之,哪怕任務成功的機會相當渺茫,也是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不然以暴君的性格,又是腰斬又是砍腳的,恐怕沒等到男主前來刺殺,她就已經先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當務之急不是任務,而是好好討好暴君,以期自己能平安活過三集。
申屠川撩著眼皮看她,眼底滿是探究。雖說討好他的人多了,可這種看不出一點懼色的討好,到底是不太輕易見到,至少二十五年來的人生裡,沒有哪個宮女或太監能做到像她一樣,能這麼從容的近身伺候,這可真是叫人——
叫人想對她用些刑罰,看看她的底線在哪裡啊。
季聽隻覺得後背一涼,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申屠川:“陛下?”
“無事。”申屠川漫不經意的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腦袋上。雖說玩起來必然有趣,可不怕他的人就這麼一個,若是給玩壞了,不知要過上多久才能遇到下一個,還是先叫她多活幾日,等哪天厭煩了再說。
不知道自己在死亡邊緣反複橫跳的季聽:“……”他是拿自己的腦袋當拐棍了嗎?
她嘴角抽了抽,低頭繼續幫他脫鞋襪,當襪子被褪下的瞬間,她在看到他的腳後抿了一下唇。這雙腳雖然白皙,能看得出是個養尊處優的,可是實在是太瘦了,就好像暴君本人一樣,總有種即將油儘燈枯的感覺。
她蹙眉握住了他的腳,瞬間入手一片冰涼。季聽對申屠川的心疼頓時大過了對暴君的避之不及,她捧著他的一雙腳,放在了自己小腹處捂著。
腳下一片柔軟的溫暖,原本已經涼到麻木的腳似乎有了知覺,申屠川表情微動:“你在做什麼?”
“……陛下的腳好涼,應該很不舒服吧,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該將陛下的鞋襪弄濕的。”季聽一臉愧疚的開口,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就那點水還不至於讓他的腳涼到這種地步,估計是因為他身子不好,所以才會四肢冰涼,她這麼說無非是給他留點麵子而已。
而申屠川相當臉大:“是啊,若不是你,孤也不會腳冷,所以孤砍你一雙腳,你可服氣?”
……服你大爺。季聽腳蹲得麻了,便抱著他的腳直接坐到了床上。申屠川被動的由坐著變成半躺著,但由於此刻腳被捂得暖洋洋的實在舒服,小腿和腳踝也因此不再脹痛,便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季聽安靜的抱著他的腳,看著他眼底逐漸浮現的倦色,不由得小聲說了一句:“陛下若是困了,便睡一會兒吧。”
申屠川眯著眼睛看她,半晌冷淡道:“孤不困。”就算是在他最習慣的那張床上,他也不知有多久沒好好睡過了,更彆說這座一次都沒有踏足過的宮殿裡,這張陌生的床。
若不是方才腳濕了,他連這裡都不會坐。
季聽淺笑一聲,也跟著褪了鞋襪,坐在他腳邊的位置幫他蓋上被子,順便也把自己的腿腳都蓋了起來,自己則是繼續抱著他的腳倚在床尾:“陛下不困也蓋著吧,臣妾這裡有些涼,仔細不要生病。”
申屠川輕嗤一聲:“怕不是你自己覺著冷了,所以找個借口給自己蓋上吧?”
季聽笑容不變:“正是臣妾冷了,所以才擔心陛下也會冷的。”他穿了一層又一層,她身上卻隻有一件單衣,懷裡還有一雙冰冰涼的腳,不斷的對她釋放寒意,怎麼可能會不冷。
申屠川對她的坦誠已經見怪不怪了,加上這會兒愈發懶怠,便直接沒有搭理她,閉上眼睛準備眯一會兒。
季聽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原先緊皺的眉頭漸漸緩了下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隻要找準了點,這個暴君的毛其實是很好捋順的。
這麼想著,她打了一個哈欠,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黑了,正是睡覺的好時候,更何況還抱著這麼一床厚實的被子,簡直叫人情不自禁的放鬆啊……
原本隻打算眯一會兒的申屠川,這一眯就是兩個多時辰,等他幽幽轉醒時,寢殿裡已經點燃了蠟燭,此刻正發出嗶剝的輕響,而他的腳暖融融的,稍微一動還能觸及一片柔軟。申屠川目光沉沉的看向自己腳邊正沉睡的女人,許久眼睛眯了起來。
……
季聽被踹下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坐在地上許久都沒緩過神來,再看床上的男人,此刻一臉惡意的笑:“叫你給孤暖腳,誰準你睡覺的?”
季聽:“……”
她恍惚半晌,才想起自己如今在的這個世界,要幫助的男配是暴君——對,就是床上這個行為惡劣、不知好歹的王八蛋暴君。
她木著臉看他,想起今天一整天不是在擔驚受怕,就是在擔驚受怕的路上,此刻更是睡眠不足就被踹起來,如果地上沒有鋪地毯,恐怕她這會兒就頭破血流了。再看這位男配,表情囂張絲毫不慌,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乾了多過分的事。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申屠川看著她眼底壓抑的怒氣,總算生出一點意外來:“你在對孤發脾氣?”
季聽看著這倒打一耙的昏君冷笑一聲,黑著臉從地上爬起來,一言不發的爬上床從他身上翻過去,直接到內側躺下蓋被子一氣嗬成。
申屠川眯起眼睛:“季聽,你當真是嫌命長了?”竟敢無視他的話不說,不經過他的允許,還直接到他身旁躺下,他實在看不到這女人一點求生欲。
季聽給他的回答是一把把他按在床上,接著八爪魚一樣把人抱住,臉埋進他懷裡後斥了一聲:“閉嘴!睡覺!”
申屠川:“……”
詭異的沉默之後,申屠川表情古怪的說了一句:“孤睡不著。”
“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就睡著了!”季聽語氣不好,反正也破罐子破摔了,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她此刻隻想睡覺。
申屠川再次沉默,許久之後幽幽道:“孤睡不著時,就喜歡殺人泄憤。”
季聽睜開眼睛,默默收回了巴在他身上的手腳。
“最好是女子,泡過花瓣浴的,殺出來血都是香的。”
“……陛下,臣妾也睡不著了,不如陪陛下聊天?”季聽一臉溫婉。
申屠川側目看她,半晌露出一個微笑:“好啊。”
然後便是沉默,季聽隻好努力營業:“陛下想聊什麼?”
“孤不想說話,你隨便說什麼吧。”申屠川慵懶的閉上眼睛,他精神一直不好,隻是也睡不著,所以每次假寐都隻是讓眼睛休息而已。
季聽咬牙微笑,努力挑起話頭:“那陛下為何睡不著?”
“孤若是知道,又何至於……”申屠川話說到一半突然睜開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季聽。說起來,這還是他這幾年第一次睡這麼久,擱往常哪有一次睡足兩個時辰的福氣,莫非是因為……
……
半個時辰後,季聽看著自己寢殿該有一張大床的位置、此刻是空無一物,就連她喜歡的大棉被也被整床抬走了,再想起申屠川臨走前說的那句‘孤在這張床上睡得很好,若床搬到孤的寢殿,孤或許會睡得更好’,她終於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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