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她已經渾身乏力,落入水中後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拚命招手,一時間喝了不少水。正當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時,一雙大手突然托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撈了出來。
季聽咳得驚天動地,趴在對方懷裡抬頭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緊緊揪住他衣衫上的扣子。
“你便是這樣沐浴的?”
清冷的聲音響起,季聽的指尖動了動,然而卻沒力氣推開他。她窘迫的閉上眼睛,假裝身子並沒有被他看光。
“我在問你話。”申屠川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她瘦了許多,一雙本該明豔的眼睛,此刻卻一點精神都沒有,臉頰上更是沒肉,隻入宮幾天的時間,她便將自己這的
季聽看著他漆黑的瞳孔中,好像有無邊的怒火在翻湧,緩了緩後用微微沙啞的嗓音道:“督主大人怎麼進來的?”
“你將門關上,卻留了一道窗戶,難道不是讓我翻窗進來的?”申屠川反問。
季聽勉強笑笑:“大人想多了……”
話沒說完,便被申屠川打橫抱起,大片的白映入眼簾,他頓了一下,喉間不受控製的發乾,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後,他的臉色陰沉下來。
把人抱出屏風時他扯了一條軟布,將她的身子給裹住了。季聽難堪的被他抱著,緊張到腳指頭都繃得極緊,若不是生病耗儘了她的精神,說不定她都要以頭搶地了。
申屠川把她放到床上後,她用最快的速度蓋上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這時候知道丟人了?”申屠川陰鬱的看她一眼,接著看向屋中擺設,見那些奴才還算儘心,這才繼續問“這些日子你都將藥倒在何處了?”
“……我按時喝了。”季聽悶聲道。
申屠川不輕不重的掃她一眼,目光最後落在角落裡那盆發財樹上,眼底流露出些許譏諷:“最是好養活的東西,倒是在你這裡半死不活了。”
季聽抖了一下,沒敢接話。
申屠川冷著臉去開了門,吩咐人熬藥後又將門關上,轉身回到床邊坐下:“你膽子倒是不小,竟敢學著旁人自戕了。”
“我沒有自戕……”季聽喉嚨很疼,多說一句都是對她的折磨,若不是申屠川將這次意外歸結於自戕,她也不會開口。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方才要溺死自己的不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季聽小聲嘀咕一句,掙紮間被子落在下方,露出了她圓潤的肩膀。
這一抹白刺痛了申屠川的眼睛,他伸手想要幫她蓋上,季聽卻搶先一步,伸出兩條細白的胳膊抱住心口前的被子,以免被子再次滑落。看到申屠川伸出的手,季聽警惕的問:“你想乾什麼?”
申屠川的目光落在她受傷的胳膊上,她膚色白,又用好藥養了些時日,如今已經好了大半,但看起來還是要留疤。
他的眉頭皺起,心中的戾氣愈發翻湧。她本該是世上最無瑕的璞玉,卻因為自己留下了一道痕跡,隻要一想到這點,他便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
季聽往被子裡縮了縮:“你、你看什麼呢?”問著問著,聲音小了一點,臉上也飛起一抹紅。
她本不想表現得這麼沒出息,可申屠川的臉長得實在犯規,自她豆丁大時第一次見他,便因為他這張臉失神,如今被他這樣看著,沒有捂住臉已經算她克製了。
她突然的嬌羞,申屠川不是感覺不到,或許她不懂那是什麼,可他卻是清楚。口舌發乾的感覺再次出現,他忍了忍才彆開眼睛,握住她如豆腐一般的手放進被子裡。
他本隻是想把她蓋嚴實,卻忘了被子下的她身上什麼也沒有,所以當指尖碰觸到時,他和季聽俱是一愣。
“你!”季聽猛地鑽進被子,將爆紅的臉也擋得結結實實,隻露一雙眼睛帶著惱意道,“申屠川!你好大的膽子!”
她如此憤怒,申屠川眼底反而閃過一絲笑意:“娘娘不必害羞,平日嬪妃沐浴也有宦官侍浴,這都是正常不過的事。”
“你給誰侍過浴?”季聽不知為何,心裡突然升起一簇怒火。
申屠川頓了一下:“我不在後宮服侍。”言外之意便是沒有。
季聽心裡這才平複,可看著他這張臉,又忍不住譏諷:“督主大人似乎挺遺憾?”
“是遺憾,所以娘娘若是需要,我倒是願意效勞。”申屠川平靜的看向她。
明明他的眼底沒有什麼東西,可季聽卻還是被他看臉紅了,她咳了一聲繼續剛才的話題:“總之我沒有要溺死自己,方才隻是……”
“隻是不想侍寢,所以想出的笨主意是嗎?”申屠川接著她的話道。
季聽頓了一下,目光變得躲閃:“督主大人,這種話可不敢亂說,嬪妾也想給皇上侍寢,隻可惜身子不爭氣,我也沒辦法。”
“是麼,”申屠川的目光看不出情緒,“那日後便由我來照顧娘娘身子,我倒要看看,你這身子到底爭不爭氣。”
“督主大人,”季聽凝眉看向他,“我與督主大人沒甚乾係,督主大人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皇上日日盼著娘娘,我自是為了皇上才來照顧娘娘的。”申屠川說著,眼底的怒火差點克製不住。他方才若是晚來一步,這女人就要溺死在木桶中了,若他再不管她,不知道她又要作出些什麼事來。
‘活著’是這世上最重要的東西,他當初冒了印記會變淺的風險讓她入宮,便是為了讓她也能活著,可她倒好,隨隨便便做些事都能傷及自身性命,當真是叫人憤怒。
季聽察覺到危險,再不敢開口說話了,畢竟剛才在水中那事可大可小,全看他如何解釋了。
申屠川見她不再犟嘴,麵上也緩和許多,等到藥送來了,便親自盯著季聽喝下去。季聽知道大勢已去,仰頭便將藥全都喝了,由於心中苦澀太過,嘴裡倒是沒什麼苦味了。
即便如此,申屠川還是叫人上了糖炒山楂,見季聽沒有動,便親自捏了一個喂到季聽唇邊:“吃了。”
季聽看了他不容置喙的表情一眼,抿唇將山楂吃了。
申屠川眉眼柔和一瞬:“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再與你計較,但前提是你要好好養病,知道嗎?”
“……嗯。”季聽吃完藥又吃了些東西,精神已經好了許多,於是就想起自己之前說過,要跟他斷絕來往的事了。
申屠川在旁邊守了片刻,見她眉眼突然淡了許多,浮起一點弧度的唇逐漸平了下去:“無事的話我先走了,日後你的藥我會讓嬤嬤盯著你喝。”
季聽垂眸:“多謝督主關懷。”
申屠川的手緊了緊,轉身便出去了。
這日起季聽被迫按時吃藥,很快身子便好了起來,隻是非常巧合的是,身子剛好她便來了月信,於是又得拖延侍寢時間。
“咱們娘娘怎麼這麼無福啊,西宮那位娘娘侍寢幾日後,已經升為妃位了,原本大家都以為娘娘才是這批秀女裡的首個妃位呢。”
“胡說八道什麼啊,仔細娘娘聽到了,打爛你的嘴。”
正在屋裡喝冰水的季聽苦澀一笑,心想你們說得這麼大聲,她就是假裝沒聽到也挺難的。她們口中的西宮娘娘,季聽前兩日才去看過她,她被皇上用了下三濫的手法折磨,身上到處都是青紫,這幾日一直躺在床上休養。
季聽去看她的時候本是滿懷同情,但到了那裡之後才發現,她對人家是同情,人家對她卻是忌憚,那天起她才發現,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對承寵這件事避之不及的。
她們的夫君是皇帝,是世間最尊貴的男人,哪怕他已經年近六十一身臟病,哪怕他儘喜歡下三濫,可隻要他身上的龍袍在,他便是天下間看重權勢之人追逐的對象。
這事叫季聽挺灰心的,因為她實在沒辦法理解那些女人,如果要她選,她寧願選嫁給申屠川,也不想跟皇帝有什麼。
一冒出這個想法,她自己先嚇了一跳,腦子裡驀地浮現掉進木桶時、他將自己抱起的一幕。她的臉漸漸熱了起來,急忙甩了甩腦袋,想把畫麵甩出腦子,可惜不管她怎麼努力,申屠川那張臉都無法從腦海中驅逐。
他是個壞人,如果當初他肯為你說一句話,你也不至於淪落到給一個老男人當妾,也不至於跟父母骨肉分離,你不能再想他了……季聽一直嘟囔,不斷提醒自己要堅定立場。
“不能想誰?”
“啊!”
季聽猛地站了起來,看到來人後當場急了:“你來做什麼?!”
“你在想誰?”申屠川目光沉沉,“不是皇上吧?”
“不關你事。”季聽彆開臉,以掩飾心虛。
申屠川眼神愈發陰鷙:“你是皇上的女人,你的心裡不準想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人,這一點還需要我提醒你嗎?”
“督主大人這是逼迫我承認莫須有的事嗎?”季聽將杯子裡的水喝完後看向他。
申屠川的手緊了緊,才算恢複成原先淡漠的模樣:“娘娘想多了,我隻是提醒你一句而已。”
“不勞大人費心了,不知大人這次前來所為何事?”季聽言歸正傳。
申屠川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翻看了敬事房的記錄,你這次月信已有十日了,為何還未乾淨?”
雖然明知道他不是正常男人了,可聽到他提及這麼私密的事,季聽的臉頰還是忍不住泛紅:“我素來都是如此……”
“是麼?”申屠川目光微沉,“禦膳房那邊說你這些日子喜食大寒之物,又經常去討要冰塊,這事可是真的?”
季聽心裡一驚,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申屠川繃著臉:“你以為你拿銀錢收買了宮人,此事便不會暴露了?這滿皇宮哪個不是我的人,你當真以為能瞞得了我?”
“……督主大人此言差矣,本宮隻是喜涼,又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你怎麼說得我好像犯了什麼大逆不道的罪一樣?”季聽決定裝傻到底。
申屠川冷笑一聲:“是不是犯了罪,請太醫來一問便知。”這女人當真以為自己有多聰明,若不是他一路護著,恐怕早就被弄死幾百回了。也多虧了她的蠢,自己的印記倒是越來越黑。
季聽一聽,當即不敢言語了。
申屠川眼神暗了下來:“怎麼不頂嘴了?不是很厲害嗎?你可知你若再這樣糟踐自己身子,以後就彆想有孕,皇上龍體一日不如一日,難不成你想殉葬?”
季聽低下頭,半晌語氣低沉道:“在宮裡待了這些日子,我突然明白了,能體麵的死,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與其被皇上糟踐,還不如毀了身子,等著有朝一日殉葬,說不定還能給家人留些恩典。”
“恩典?”申屠川氣笑了,“若你做的事被發現,莫說是恩典,便是全屍都未必能留得下!”
季聽心中一緊,蹙眉看向他:“你不要總拿我父母威脅我好嗎?”
“你若是聽話,我又如何會威脅你?”申屠川反問。
季聽抿了抿唇不說話了,許久之後申屠川聽到了一聲抽泣聲。他頓了一下,皺眉看了過去,季聽早已經眼淚汪汪,但除了那一聲抽泣,再沒有見她發出聲音,她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無聲的掉著自己的眼淚。
陽光落在她的頭發上,原本就柔順的頭發泛出些柔軟的光,她的後背挺得直直的,儀態坐姿都十分完美,季家雖然一向縱著這個獨女,可對她的教導卻從未放鬆過,所以哪怕她什麼都不做,都能美成一幅畫。
更何況她又生得極美,如今委屈的眼淚一直掉,但凡是個凡人,就會控製不住憐惜之情。申屠川不僅是個凡人,還是在暗處看著她從小長到大的凡人,見她一反常態安靜的掉眼淚,原本一肚子教訓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肚子疼……”季聽哭了半天,終於說了一句。
申屠川聽得無名火起,但看到她的眼淚隻能生生忍下:“若不是你一直在吃涼的,又如何會腹痛。”
“每天都很疼,像是有把刀在往肚子上捅一樣,我都快疼死了。”第一句話說出口後,後麵的就沒什麼難的了,季聽越哭越傷心。
申屠川忍了忍:“我叫太醫給你拿藥。”
他說完便要起身,季聽卻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溫軟的觸感一出現,他整個人都繃緊了。季聽還渾然不覺,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藥沒有用,必須得喝紅糖水才行。”
“我叫人去煮。”
季聽還是搖頭:“隻有我娘煮的才行……”
“季聽,”申屠川的聲音涼了下來,“不要太過分。”
季聽愣了一下,眼淚掉得更凶了,申屠川看得太陽穴一陣一陣的疼,忍了半晌後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我給你煮可以嗎?”
季聽痛哭中抽空想了一下,勉強點了點頭,申屠川黑著臉,轉身去了她的小廚房。季聽獨自哭了一會兒,總算是漸漸趨於平靜了,等到申屠川端著紅糖水回來時,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趁熱喝。”申屠川將紅糖水遞給她。
季聽接過來後,捧著遲遲不動,申屠川眼神泛涼:“喝了。”
季聽吸了一下鼻子,半晌盯著手中的紅糖水喃喃道:“從小我就特彆嬌氣,從來不肯喝下人煮的紅糖水,所以都是我娘給我煮,所以這還是除了她第一次有人給我煮紅糖水。”
季聽頓了一下,淺淺笑了一聲:“其實你是關心我的對吧,才不是因為皇上,你就是關心我的,否則皇宮裡那麼多女人,你又怎麼隻獨獨給我煮紅糖水?我就是太傻了,之前才會覺得在你心裡,我一點都不重要。”
她說完便看向申屠川,一雙眼睛因為剛剛哭過,眼中彌漫著水色,眼角紅得如染了胭脂一般,平白多出一分嬌柔的美感。申屠川隻覺得她的眼睛裡仿佛有漩渦,要將他徹底吸進去。
正當他逐漸要迷失心神時,就聽到季聽溫柔道:“督主大人,你對我這麼好,不如我認你做乾娘吧。”
申屠川:“……”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