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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聽沉默一瞬,勉強道:“我記得我年假還有二十天。”

“那又怎麼樣?”老板冷笑。

季聽看向他,微笑:“老板,如果你不肯給我半天假的話,那我現在就休二十天年假,再麻煩您了,我要多請十天事假,到時候剛好過一個月,您記得批準我離職。”

老板:“……”

大辦公室就聽到老板辦公室哐當一聲,下一秒季聽就從裡麵走了出來,剛才才回到自己位置的同事們又圍了上來:“聽姐,你跟老板說什麼啦,老板竟然這麼生氣。”

“就一點小事而已,他要生氣我也沒辦法,”季聽說完頓了一下,“對了,我待會兒出去拿份資料,晚上下班前會回來,到時候請你們吃飯。”

申屠川性格那麼多疑,他既然知道今天下午聚餐,如果沒看到的話,估計又要多想了。

辦公室的同事們當即歡呼起來,季聽又同他們說了幾句話,才拿了包離開公司。

從公司出來後,她打了一輛出租,僅憑借記憶給他指路,用了快一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她下了車,就站在了大門前,半晌終於按響了門鈴。

僅用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她又一次踏入這道大門,然而兩次來時的心境卻是完全不同了。隨著中年人到了客廳,看到熟悉的臉後揚起唇角:“你好。”

“好久不見,終於受不了要跟他分手了?”牧與之微笑。

季聽到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你想多了,我沒有分手的意思。”

“那你來乾什麼?”牧與之驚訝。

季聽沉默一瞬:“能告訴我他到底生了什麼病嗎?”

“我隻能告訴你,是一種奇怪的感情障礙。”牧與之緩緩道。

季聽放鬆的倚著沙發:“有多奇怪,很難治愈嗎?”

“不是很難治愈,而是他從來不想治愈,他認為處於這種心理狀態的自己是安全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牧與之問。

季聽蹙眉:“不太能,麻煩你說得詳細點。”

“簡單來說,現在的他感情上一直在鑽牛角尖,他認定喜歡一個人或一件事,就不能再把喜歡分給彆的東西,哪怕這兩件東西之間在正常人看來,根本沒有互相侵占空間的可能,”牧與之盯著她的眼睛,想看出她的情緒,“比如說你對他是愛情,對父母是親情,正常人都能分得很清,但是他不行,他覺得對一個人好,就得隻對那個人好,其他人都不行。”

季聽沉默一瞬:“就隻是人?”

“我剛才已經說了,是任何東西,不止是人,”牧與之淡淡道,“你和他在一起後,應該沒有吃過自己喜歡的食物了吧?”

季聽不說話。

牧與之無奈淺笑:“沒錯,他連你喜歡彆的食物都無法接受,所以我說了,他沒辦法正常的愛人,而他這種情況如果不改,早晚會把人逼走,到時候你是離開了,是去過正常生活了,而他會因此變得更加偏執,最後還是我善後。”

“他為什麼會得這種病?”季聽不解。這種極度偏執的心理疾病,怎麼聽也不像是先天得的,所以到底是什麼契機才會讓他生病?

問出這句話後,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對申屠川一無所知,而且這麼長時間以來,竟然從未想過去了解他。

牧與之看著她抿起的唇,沉默許久後放鬆下來:“按照醫生的職業道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但如果能讓你打消和他在一起的念頭及時止損,那我作為他的朋友,願意告訴你一切。”

季聽靜靜的看著他,手指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上的包。

牧與之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他的父母是丁克一族,當初沒想過要孩子,生下他後也不願被他捆著,於是長年把他丟給保姆,沒有人愛他,真正陪著他的隻有一個塑料玩偶,他長到六歲左右的時候,就開始對玩偶傾注感情,等到父母發現時,他的心理已經不太對了。”

“他的父母做了一件特彆錯的事,就是燒了他的玩偶,這讓他心理徹底崩潰,等到恢複鎮定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他父母後來找了很多醫生,也包括這幾年接手治療的我,隻可惜他內心對治療很抗拒,哪怕明麵上一直配合,心理也沒有痊愈。”

季聽靜靜的聽著,眼眶漸漸有些濕潤,很難想象在沒有自己的那些年,他是過著一種怎樣的生活。

“……前些年我試著換了個方法,讓他去寫一些狗血暗黑的故事,希望他能把內心的情緒排解出來,誰知道故事寫了一大堆,也足夠狗血暗黑,隻是沒什麼成效,我隻能放棄,選擇以前的方式保守治療。”

季聽聽到這些愣了一下:“他就是小柔娘?”

牧與之頓了一下,乾笑道:“你怎麼知道的?”他明明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啊。

季聽想起申屠川在初次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古怪表情,以及每次遇到關於作者的話題就忍不住逃跑的樣子,總算明白是為什麼了。

“……那什麼,這名字是當時我隨便取的,因為怕彆人通過分析出什麼來,你沒告訴他吧?”牧與之謹慎的問。

季聽看向他,半晌微微一笑。

牧與之滿臉絕望,長籲一聲捂住了臉:“這下慘了……”

“他這個病,是隻要好好配合就能痊愈的嗎?”季聽認真的問。

聽她這麼問,牧與之也顧不上耍寶了,一臉嚴肅的看向她:“你不要想了,如果他真的願意配合,又怎麼會到今天還沒痊愈。”

“我能理解每個人戀愛時,都覺得自己是對方特彆的存在,可以輕易的改變對方,但是作為一個心理醫生告訴你,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一個人性格、習慣的養成,是前麵幾十年積累來的,哪怕會因為愛情暫時做出改變,但那些東西已經在他身體裡根深蒂固,不可能再有變化。”

季聽安靜的等他說完,這才蹙眉道:“你作為他的心理醫生,如果你都這麼認為的話,那難怪他會一直不肯打開心扉了。”

牧與之愣了一下,看著她清澈的眼睛,突然有些無力:“我隻是太了解他的病情,所以沒辦法盲目樂觀而已,再說了,如果你真的有那麼重要,他為什麼沒有因為你有半點改變?”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改變?”季聽揚眉。

牧與之頓了一下,失笑:“這麼說,他有改變?”

“當然,”季聽嗤了一聲,“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加班,忙得連陪他的功夫都沒有,但是他從來沒有阻止過我工作,這在你眼裡,難道不算是改變?”

牧與之愣了一下:“這不可能,他一定醞釀了更大的陰謀,你等著,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讓你失去工作。”

“難怪你一直治不好他,就你這種有偏見的心理醫生,能把人治好才怪,回去我就告訴他,讓他換個心理醫生。”季聽不高興的表示。

牧與之無奈:“我是認真的,他絕對不會讓你繼續工作。”

季聽眯起眼睛,不悅的跟他對視,許久之後才緩緩掏出手機,撥出去一個號碼的同時按了免提。牧與之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皺著眉頭看向她。

手機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對麵傳來申屠川低沉的聲音:“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小川,我還是想上班。”季聽的聲音瞬間變得委屈,驚得牧與之眼睛都睜大了。

手機那邊聽到她的話後沉默許久:“來我公司好不好?”

“不好,我喜歡現在的工作,我覺得離開這份工作肯定會痛苦死。”季聽非常堅決。

申屠川沉默更久,等得牧與之都有些不耐煩時,聽到手裡裡傳來頗為艱澀的語氣:“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好,我答應你,剩下的交給我解決。”

牧與之震驚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申屠川這個人向來不輕易許諾,但是他隻要答應的,一般都會兌現,所以他聽到了什麼?這個占有欲已經強到要毀滅自己的男人,竟然親口答應讓自己女人去工作,還是‘喜歡的工作’!

季聽沒有理會心情複雜的牧與之,聽到申屠川的回答後笑了起來:“我逗你玩的!我還想辭職一段時間多陪陪你呢,才不會繼續留在這裡給彆人打工。”

“……無聊,為什麼要逗我?”申屠川拭去手心的汗。

季聽沉默一瞬,突然道:“我在牧與之這裡,你來接我吧。”

“喂!”牧與之驚訝的看著她。

她一說完,申屠川就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後才應了一聲。

電話剛一掛掉,牧與之就著急道:“你怎麼能告訴他我們見麵的事?”

“我來之前還以為他有什麼特彆嚴重的毛病,所以就沒敢告訴他,現在想想也就這樣,自然沒必要瞞他了,”季聽聳聳肩。

牧與之瞪眼:“你既然跑來找我,就說明他之前已經有不正常的地方了吧,每次都控製你,不讓你做喜歡的事,甚至偶爾對你用極端,你都能接受?”

“他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啊,也是有的,把我家水管給弄壞了,想想就覺得氣人,”嘴上說著‘氣人’,可眼中卻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明知道他是病人,就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標準去要求他,他現在能克製自己不傷害我,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之前也有一瞬間懷疑,自己這次項目被搶是不是他做的,但是好在她對自己老板有足夠的了解,那位雖然是一個公司的老總,但卻沒什麼急智,看他把那麼多中層逼走也就知道了。自己冷不丁的詐他一下,都沒能看出破綻,可以想象他根本沒接觸過申屠川。

而且按照申屠川的性格,就算想讓她辭職,也不會用這種可能會打擊到她的方法,隻會用更簡單粗暴的方式打壓她的公司,讓公司被迫解散,而這種方式似乎也不用等計劃太久才實施。之所以一直沒做,無非是發自內心的不想傷害她。

她不覺得這樣的申屠川是什麼無藥可救的人。

牧與之微微一怔。

“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分開我們,而是跟我一起陪他治療,至於我們兩個,”季聽停頓一下,無奈的笑笑,“我們有彆人不知道的經曆,這輩子都不可能分開了。”

她說完手機震動一下,上麵隻有兩個字:出來。

知道申屠川來了,季聽立刻站起來朝外走去,牧與之趕緊跟上,兩個人很快到了大門前,隻見申屠川拄著拐杖,站在滿是霧氣的風裡。

又是熟悉的一個場景,然而這次季聽不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遲疑,看到他後就像一隻鳥兒一般朝他飛去。從掛了電話就心中遍布烏雲的申屠川,看到她義無反顧的朝自己跑來時,心上的陰雲突然消散了。

大門打開,季聽撲進他懷裡,險些把他撞得站不穩。申屠川有些無奈:“怎麼這麼冒失。”

“就是突然想見你。”季聽仰起頭看向他。

申屠川目光柔和下來:“你怎麼沒跟我說來找牧與之了?”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就來找他了。”季聽笑道。

申屠川抿唇:“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是,為什麼一定要找他?”

萬一你又撒謊怎麼辦?季聽笑而不語。

申屠川似乎猜到她想什麼了,伸手捏住了她的臉:“我已經努力在克製了,還是表現得很明顯嗎?”

“其實也沒有,如果不是水管的事,我恐怕這輩子都沒辦法發現了。”如果不把他代入病人的身份,誰能想到一個正常人會在女朋友說完喜歡他的畫後,扭頭就把畫給撕了?

申屠川眼神裡閃過一絲懊惱:“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喂,又不是什麼好事,沒必要這種表情吧。”季聽無語。

申屠川勉強勾起唇角,很快又放了下去,眼神緊張的看著她:“那、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就問你兩個問題,第一,你會傷害我朋友嗎?”季聽認真的和他對視。

申屠川繃著臉搖了搖頭,接著沉默一瞬說了實話:“我是想把你從她身邊奪過來,但是我知道你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是她在陪你,我沒有資格占據她的位置。”說完他頓了一下,“但是我要把你剩下的幾十年全都占據,到時候她結婚生子,肯定顧不上你。”

說完覺得很有道理,於是有種要管家幫季舟舟介紹對象的衝動。

季聽不知道他思緒已經延伸到什麼地方去了,聽到他的話後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那我再問你,你有想過讓我失去工作嗎?”

申屠川沉默許久,眼神漸漸冷凝:“我曾經想過,但是我怕你哭。”

因為怕你哭,所以最終沒舍得折斷你的翅膀,把你禁錮在隻有他的世界。因為怕你哭,除了演演戲不讓你將注意力放在食物、玩具一類的東西上,但那種關乎你人生規劃的東西,卻半點都不敢動。

他太愛她,所以瞻前顧後、總有憂慮。

季聽笑了起來,眼眶漸漸發紅,半晌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謝謝。”

“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明知道我不正常,卻還願意跟我在一起。

申屠川看著她清澈的眼睛,突然慶幸自己能在真正遇到她之前,就和她一同經曆幾輩子,有著強大的愛意支持,所以才能克製自己,寧願自己痛苦,也不舍得動她一下。

兩個人對視著,半晌還沒等對方說什麼,牧與之就已經受不了了:“……你們要不要回家再秀恩愛?我沒心情看這些。”

“小川的藥該怎麼吃,一天吃多少,麻煩你列個單子,我回去好監督他。”季聽掃了牧與之一眼,接著看向申屠川,“你會乖乖吃藥的,對嗎?”

申屠川沉默一瞬:“我有點怕……”

“可是我一直在,會一直陪著你。”季聽握住了他的手,說完笑了一下,“現在是現實世界,跟虛擬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未來大概率會擁有自己的孩子,先不說我和他會怎麼樣,如果你還是隻能專心愛一個人的話,那另一個該有多傷心?”

申屠川愣了一下,似乎從未想過這件事,現在被季聽提起,心臟某處好像被觸動了一般。他靜靜的站在那裡,不說話不表態,像極了一座雕塑,而熟悉他的兩個人心裡都清楚,此刻的他正在努力掙紮著。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攜裹著霧氣的風將三個人身上的熱度吹散了許多,季聽依然耐心的等著,哪怕手腳已經開始發涼。

許久之後,申屠川輕輕應了一聲:“好,我會努力治療。”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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