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寧一手環腰,一手輕輕撐著下巴,挑眉望他:“你再跑啊。”
迎璟倔強:“我是男人,我才不會哭呢。隻有女人才哭。”
初寧笑得淡,“我也從來都不哭。”
迎璟自控情緒的能力倒是不錯,一掃陰霾,他也看得開,站直了說:“沒關係,你是女生,你可以偶爾哭一下。”
氣氛到了分叉口,初寧方才的片刻動容,如這夜風一樣,吹來得慢,消失得快。
“寧姐!”門口稀裡嘩啦一大堆人走了出來。小六聲音脆亮,十分有存在感,他眼兒一亮,“哦喲喲。”
迎璟回望這邊,十來雙眼睛都聚在他身上。
初寧往前兩步,不動聲色地擋住了迎璟。她走過去,融入他們。一串串的笑聲偶爾飛起。
迎璟用鞋尖蹭了蹭地,目光追著初寧的背影飄。
侍者把車依次開了過來,一撥人陸續上車。初寧坐的是一輛白色奧迪。這車迎璟熟悉,她姐姐迎晨開的也是這個。
初寧開過迎璟身邊時,窗戶滑下一半,她的臉在霓虹閃爍裡浸潤,柔和白皙。
挺漂亮的。
迎璟心裡默默地想,“就是再溫柔點就好了。”
人走後,他才回魂,顫顫抖抖地抱著胳膊,肚子疼似的弓著腰,牙齒哆哆嗦嗦打架:“扛不住了,我要回去穿秋褲了。”
零點前翻牆回學校,一進宿舍回了暖,他又把穿秋褲的事兒拋於腦後。
四人宿舍,另外兩個室友一個周末回家,一個去異地見女朋友。迎璟一回來就開電腦,小板凳一搬,坐得筆筆直直。
“……你乾嘛?”祈遇覺得他最近有點兒抽。
“我要改點東西。”迎璟從一堆書的最下麵,翻出一本祈遇十分眼熟的封麵。
祈遇一怔:“不都結束了嗎,你還看這項目書乾什麼?”
迎璟翻閱目錄,用鉛筆把重點部分打上標記,頭也不抬地說:“當時時間匆忙,我們沒能校正,其實渦輪片連接的那幾處,可以更加圓潤一點。”
對,是事實,熬夜那幾日,他們有對流程做過大概的分解列式。隻是這個時候……祈遇懵懂:“學校又推薦我們去彆處了?”
“做夢。”
“那你為什麼還……”
“再試一次。”
迎璟擰頭,眼睛裡像是剛點燃的煙花引線,滋滋滋地冒著火星。他擲地有聲,字字清晰:
“讓我再試一次。”
———
一周後,星期五的晚上。
關玉下午就給初寧打電話,“寧兒,咱們晚上去吃刺身好不好?”
初寧開了一下午會,腰酸背疼,邊揉頸椎邊說:“今天真不行,趙家姑姑生日,我得回去。”
關玉問:“哪個姑姑?”
“西邊兒那個。”
“哦,”關玉記憶了一番,“和你大哥關係最好的那位吧?”
初寧說是。
“那你得上點心,她在趙家的地位挺高的,你禮物選好了沒?她好像不太喜歡金器,你可千萬彆買。”
“你跟我媽一個德性。”初寧打斷,“改天約。”
關玉一頭霧水沒整明白,“我什麼德性啊?”
事事周到,謹慎克製。
在對趙家的態度上,幾乎所有人都在這樣說教初寧。
她四點從公司往回趕,就已接到母親陳月一個接一個的電話。無非是問她,禮物貴不貴?一定要選貴的不能太寒磣。一會又囑咐,今天趙家人聚得齊,姐妹兄弟都會來,你到時候要熱情點,彆笑得太含蓄。
哦對了,還有,
“你大哥前陣子去法國出差,今兒下了飛機就直接往宴會廳趕,連時差都不倒。他這人的習慣你知道吧?睡眠不好,起床脾氣特彆大,剛回國,睡眠肯定不足。你可彆去惹他,他要說你,你就隨他說,彆去頂嘴。”
頓了會,陳月莫名其妙:“沒信號了?咦,沒掛啊,那怎麼不出聲?喂,喂?!”
“聽見了。”初寧淡淡應答。
陳月還有話未完,初寧摁斷電話。
恰遇紅燈,她沒留神,腦子空白半秒,就這麼一腳油門轟過了線。後知後覺,她猛踩刹車,把車生生停在了人行道上。
初寧一背冷汗。
她用力甩了甩腦袋,垂頭閉目,埋在方向盤上深呼吸。太陽穴一瞬間脹痛,疼得她用指甲捏自個兒,掐出了道道紅印。
擱在副駕的手機“叮”聲一響,把初寧的三魂六魄拉回一半。
一個陌生號碼,簡短明了一條信息——
“寧總你好,我是迎璟。”
似是怕她不記得,那頭又補了一條:
“就是上回被你打擊到想死的人〔滴血〕〔滴血〕〔滴血〕”
連著三個滴血菜刀的表情,一掃方才陰鬱,讓情緒神奇回甘,初寧向車背輕仰,嘴角淡淡上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