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歪倒一邊,初寧又睡著了。
十一點半,初寧總算醒來。她揉著頭,赤腳下床去洗漱。黑色的吊帶睡裙鬆鬆垮垮,一邊的肩帶滑落至手臂,她皮膚底子好,白得跟雪片似的。
趙家有規矩,但凡是新年,都要在趙宅跨年。初寧昨兒個回得晚,陳月期間還打了兩通電話催,語氣甚是不滿。
初寧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到底不比年輕的時候,熬了半夜,眼圈都出來了。她揀了件素色的羊絨裙準備換上,睡裙肩帶勾著一滑,隨即脫落至胸口。
這時,兩聲敷衍簡短的敲門聲:“咚、咚。”
初寧還沒來得及出聲,晚了,門被推開——“睡死了是吧,吃個飯還要讓人來叫?懂不懂……”
趙明川出現在門口,“規矩”兩個字活生生地堵死在喉嚨口。
脫了半邊衣服的初寧,胸前半露,弧度勾人。兩人對視兩秒,趙明川幽幽轉過頭,初寧也有條不紊地披上外套。
彼此閉口不談,不讓氣氛與尷尬沾邊。
趙明川沉默地退出去,隻留兩字:“吃飯。”
人走後,初寧暗罵,真是稱王做霸慣了,整個家任他通行。臭德性。
午飯後,新年算是過完。趙裴林與趙明川一起出門談事,初寧也準備離開。
初寧把化妝品擱包裡,又去找充電器,邊收拾邊說:“你上回讓我買的包,我已經托人從美國帶回來了,你讓司機去我公司拿一趟。”
陳月翹著腿,在沙發上坐得筆直,心情不是很好。
“我走了。”初寧拎著包。
“你給我等會。”陳月叫住她,倒出一件梗在心裡好久的事:“你和子揚的訂婚,他們家真的沒再提過?”
初寧:“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們家找了個香港大師算過,這半年都不合適。”
“我看就是借口。”陳月越想越覺得可疑,抱怨說:“肯定是有鬼。”
初寧沒搭理,換高跟鞋,先左腳,後右腳。
“大師誰不會找,咱們也去找一個,就說下個月日子好,喜事一辦,他馮家十年行大運。”陳月的氣話是越說越膨脹,初寧無語至極,“媽,你能不能消停點?”
“我不消停?”陳月激動得往前挪了挪,恨鐵不成鋼道:“你的心也太大了,就知道賺錢,錢錢錢的,連男人跑了都不知道!”
初寧抬眸,這位貴婦人幾個意思?
“馮子揚在外麵有人了,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去商場,看到他摟著一個女的!”陳月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女兒的腦門,“你到底有沒有危機感?”
初寧很平靜:“哦。”
陳月更氣了,“男人要使壞,根本攔不住,你一個女的,會很吃虧的。人財兩失還是小事兒,萬一他們家反咬一口,還說你作風不檢點,我看你怎麼辦!指望誰來替你出頭?啊?趙明川?”
初寧不惱,往沙發上一靠,懶洋洋道:“沒準兒人家說的是事實。”
“什麼意思?”
“我放浪形骸啊。”初寧咯咯笑。
陳月不輕不重地往她肩上一拍,“受夠你了!”
初寧收起玩笑,不以為意,站起身說:“行了行了,您甭操心,您自個兒也說了,男人要壞,攔不住。他要真心待你,趕也趕不走。”
———
元旦三天假期結束,工作生活又步入正軌。
迎璟返校,給S.Fy的隊員都帶了杏城的特產。
“周圓,上次你說很好吃的那種香腸,還有這個熏肉,我都給你帶了。”
班長是肉食動物,甚合心意啊!
“喏,你的。”迎璟把袋子遞給祈遇:“醬椒,兩種口味你嘗嘗,喜歡哪一種,我下次再買。”
“謝了。”祈遇接過,“哦嗬!好重啊!”
張懷玉在一旁,眼睛閃啊閃,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迎璟拿出一份稍小的,“女生就清淡點吧,麻花團,芝麻的甜的鹹的都有。”
張懷玉啊嗚一聲,“我也想吃辣椒。”
迎璟揚手一指,“瓜分他倆的。”
周圓趕緊護住肉肉,“可彆要我的命了。”
頓時笑聲一團。
祈遇眼睛尖,指著大紙盒,“裡麵還有一份啊,給誰的?”
迎璟說:“給咱們老板的。”
“哇哦!!”周圓亂叫,“比我們的多多了,迎璟你偏心!”
“去去去,彆翻亂了。”迎璟把他的胖手一巴掌打開,“多一點怎麼了,資方爸爸要好好供著。”
話題順著這茬延展。周圓問:“她長什麼樣呀?”
這個迎璟有發言權,“很漂亮。”
“有多漂亮?”
“你見過我姐姐沒?”
眾人點頭如小雞啄米。
“跟我姐姐一個類型的,不過氣質要冷一點。”迎璟很認真地總結:“很年輕,穿那種職業裝一點也不顯成熟。身材也蠻好的,穿高跟鞋起碼一米七五,超級有氣場。”
“Hello?Hello?”周圓使勁兒晃手,“你這觀察力,細致的好過分哦!”
“……”迎璟一臉懵,“有,有嗎?”
周圓嘿嘿嘿嘿笑。
嘿你個頭啊!
迎璟突然很焦躁,不耐煩地站起來,“我出去了。”
“去哪兒?”
祈遇踢踢空紙箱,“傻問,東西都拿走了,肯定是去行賄。”
迎璟去找初寧,打電話問她人在哪?初寧說在辦公室。
怕她走,他沒坐地鐵,而是打了車過去。前台小姐姐還記得迎璟,見著人就笑臉招呼:“Hi。”
迎璟說:“我跟寧總約好的,她在辦公室嗎?我上去找她。”
正說著,後頭的電梯門劃開,初寧邊打電話邊往外走:“知道了,嗯,我過去大概二十分鐘吧,行行行,請你吃飯。”
迎璟敏感捕捉關鍵字眼,吃飯?她要去吃飯?和誰?可剛剛明明答應等我的啊。
初寧同時望過來,目光一頓。
迎璟突然不高興了,“你要走啊?”
“嗯。”
“我打過電話給你了,提前約好要見麵的啊。”
“這不正好嗎?”初寧不以為意。十分鐘前接到馮子揚的電話,她提醒他低調點,和正牌女友約會的時候不要被人抓住把柄。馮子揚心裡煩著呢,就說一塊吃個飯,見麵談。
“這也是我碰見你了,要是我晚來一步,你又走了,豈不是讓我白跑一趟?”迎璟較了勁兒,說話氣衝衝的。
初寧皺眉,“事出突然,我是準備打電話告訴你的。”
“可是我已經來了!”
“那就一起啊。”
初寧向前一步,看著他說:“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吃飯,這有什麼?”
迎璟突然好泄氣,像是拳頭打在棉花裡。她解釋得再合情合理,在他看來,都是敷衍和不在意,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心裡,他根本就是不重要的,是可以退其次的。彆人有事兒找她,她就會犧牲掉他。
又新仇舊仇一塊算,那天早上給她發唱軍歌的語音,宛如石沉大海,她壓根就沒再理過自己。
少年的心思敏感又極端,一點就燃。
然而初寧完全不懂這人的糾結,岔開話題,指著他手上的袋子,退讓一步,緩著語氣問,“這是什麼?”
迎璟的犟勁兒來了,不理她,賭氣似的,走到垃圾桶邊,
“稀裡嘩啦乒乓哐當——”
他把東西全丟了進去。
初寧一陣無語。
迎璟掉頭就走。
看起來瀟灑利落,但轉身的刹那,仿佛剛才丟的不是特產,而是心意。
他眼眶紅彤彤的。
他委屈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