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兒今晚太囂張。初寧指著他,“你,過來。”
指揮他坐在沙發上,初寧站著,目光由上及下:“今天為什麼打架?”
迎璟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就為這事兒?”初寧皺眉。
“這還不叫事兒?”
“那你為什麼打我電話?”
“你號碼排前麵,好找。”
迎璟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兒,見她臉色不對,忙解釋:“嚇死人了,都進警察局了。”
初寧冷笑,“你應該找你家人,找我乾什麼?”
“我打不過我爸。”
初寧氣樂了,“你不是還有一個姐弟情深的親姐姐嗎?”
“你都說姐弟情深了,怎麼能大半夜的麻煩她呢。”
初寧走過來,伸手就往他腦門兒上用力一彈:“小兔崽子。”
話剛落音,她臉色就變了,目光變得深邃探究,兩秒之後,初寧眉間起山丘。
迎璟暗叫不妙。
晚了。
初寧左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困在沙發裡,右手掌心往他腦門兒一貼。
三秒之後,她怒吼:“你沒有發燒!”
迎璟縮成一團,糟了糟了被發現了。
初寧抬起手,一巴掌揮在半空,她沒有真正要打他,她隻是氣不過,做個動作表達憤怒。然而迎璟的自我保護意識特彆強,他輕而易舉地製止住初寧的動作,兩手抓住她的手腕。
“鬆開!”
“我不。”
“鬆不鬆?”
“我就不。”
兩人扭打在一起,迎璟這傷本來就沒什麼,之前是讓著她,交戰中被她指甲撓了幾下,火氣嗖嗖地往上飆,下了狠勁兒,初寧哪是他對手,很快形勢反轉——她被壓在沙發上,迎璟半跨半騎在她身上。
太近了。
彼此的呼吸混在一起,像是剛攪好的棉花糖,還帶著點點熱氣。
初寧的眼睛很漂亮,雙眼皮很深,眼角上翹,有神且深邃。
迎璟在她瞳孔裡,看到的全是自己。
有那麼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明白自己長時間以來,那股道不明的情緒,偶爾焦慮、偶爾驚慌、還會喜怒無常——這些陌生的東西,以前沒有,和張懷玉在一起時也沒有,隻在看見她的時候,就有了。
迎璟的呼吸越來越粗重,蠢蠢欲動的,躍躍欲試的。化作火焰在他目光裡,跳到這裡跳到那裡,恨不得通通跳進初寧的眼睛裡。
這一切化作衝動,那四個字纏纏綿綿地盤旋在迎璟的唇齒間,他就要控製不住地說出口時——
初寧的一聲低咳拉回了他的理智。
“怎麼了?”迎璟回神,初寧趁他精神鬆懈,屈起膝蓋,毫不留情地往他胸口一踹。
“……嗷!”迎璟滾到一邊,初寧得以脫身,坐到沙發的另一邊。
她沒再破口大罵,隻是象征性地浮起手,食指指著他。
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迎璟觀察了一會,也覺得不對勁了。
“你又要乾嘛?”初寧警惕,破銅爛鐵在向她靠近。
“想死是吧。”威脅等級拉起紅色警報。
迎璟置若罔聞,再一次靠近她,然後用手背輕輕探向她額頭,毋庸置疑道:“你在發燒。”
“……”
迎璟吞了吞喉嚨,想再一次伸手確認。初寧偏頭躲開,有氣無力地說:“你就是天生來克我的,是吧?好的不靈,壞的全在我身上靈驗了。”
晚上接到區分局的電話,她走得急,連外套都沒穿。今天北京起風,夜裡涼意更甚,又折騰了一晚上,初寧扛不住了。
“對不起。”迎璟忽然小聲。
初寧沒什麼力氣,蔫耷耷地擺了擺手,“沙發睡不下,我給你弄床被子,你打地鋪吧,反正有暖氣。”
迎璟還是那句話,“對不起。”
“以後彆打架了。”初寧靠著沙發,說:“你還是學生,這些社會氣不要學太快。有什麼不能忍的?一時之氣動手,就像個傻帽。”
這話很有她的風格,迎璟嘀咕:“你說話也挺社會的。”
初寧嗤了聲,“你跟我能比?”
“怎麼就不能比了?”他對這種拉開兩人距離的說辭感到特彆不服氣。
初寧看他一眼,挪開,算了。
“總之,”她閉目,身上太燙,語氣軟綿綿的,“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如果受傷,項目停滯不前,我也會很難辦。”
她有她的難處,公司裡一大堆複雜的人際關係以及不和諧的聲音,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現在她和迎璟,大概就是這麼點意思。
“你也要學會肩上擔責任,今天要真是打出個什麼殘疾,你說,劃算嗎?”
迎璟的掌心卻覆在了她唇上:“你在發燒,我不許你說這麼多話。”
初寧淺淺擰眉,然後輕輕失笑。
他的手上有淡淡藥香味兒,十分沉澱人心。
“你餓不餓?”迎璟不知哪根筋又搭錯了,突然興奮起來:“我給你做吃的吧,吃東西好得快!”
年輕人容易激動,想一出是一出,並且馬上付諸行動,拉都拉不住。
當然,初寧也沒力氣拉。
迎璟興致勃勃地拉開她家冰箱,呃,什麼都沒有?
再打開她家櫥櫃,用手一抹,指尖沾滿了灰。
“……”迎璟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你活得真夠糙的!”
初寧莫名尷尬,這質疑就像是在指責她不夠賢妻良母一般。
“我工作忙,你還小,你不懂的。”她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底氣十足。
迎璟不大不小地切了聲,“我可一點都不小。”
最後,從櫃子頂層翻出一小袋還沒拆包的泰國香米,迎璟看了看日期,能吃。他給她熬了一碗粥,初寧家沒有鹽也沒有糖,這真的就是一碗白米粥。
“你湊合吃吧。”他端著碗走出來,卻看到沙發上的初寧……睡著了。
她側躺著,手枕著右臉,睡姿恬淡。
時鐘指向兩點。
迎璟輕手輕腳放下粥,然後返身又回了廚房,一會兒就包了一袋冰袋出來。
他蹲到初寧身邊,還是太高了,索性跪在地上。
迎璟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給你敷冰塊,會有點涼,你忍住哦。”
沒反應。
迎璟細心地將冰塊包了兩層,然後輕輕貼向她額頭。初寧皺了皺眉,勉強睜開眼睛,發著燒,人迷迷糊糊,隻瞧見是個熟悉的人,便又很快閉上了眼睛。
迎璟把這個動作,一廂情願地理解成是信任。
她信任他。
這個感知讓他雀躍不已。
冰塊放不穩,他便一直拿著。手上有傷,陣陣疼痛撕扯著,但他硬生生的扛住。
冰塊化了,她的燒退了一半。他繼續去冰箱取新的冰塊,繼續幫她做冰敷。
他身上很疼,他也很想睡覺,但他能忍住。
他打了個長長的嗬欠,看著熟睡的初寧,
他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