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養?
迎璟陡然泄氣, 這什麼人啊, 一點也不女人, 好氣氛全給破壞了。
他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說:“你不信我。”
初寧盤坐著, 腿有點麻, 她換了個姿勢,雙膝往後, 變成了跪坐, 她對迎璟勾了下手,“你過來。”
迎璟走過去, 這會子倒是瀟瀟灑灑了。
近了, 站定。
初寧示意他蹲下來一點。
很聽話,一張小白臉湊近。
她突然伸出手, 往他腦門上重重一彈。
“嘶——!!”迎璟痛叫,“你乾什麼啊!”
“你說我乾什麼?”
“被我表白得惱羞成怒了?你用暴力來掩飾你內心的震撼。”
“你能去死嗎?”
初寧平平淡淡道。
迎璟剛洗完澡的頭發還在滴水, 一頭茂密的毛變成一撮撮的,加上他目光幽幽,看起來像隻落水鬼。
“你閒得慌?啊?”初寧不客氣。
“我怎麼了我?”迎璟亦不服氣。
“你再這樣想一出是一出,沒事兒就給我胡鬨兩下,我真的不會再理你了。”
“你不會的。”迎璟小聲,“你才不會不理我。”
“嗬, ”初寧冷笑, “誰給你的自信。”
“你啊。”
“……”
算了,跟這人就沒法兒用理性聊天。
兜兜轉轉, 節奏全被他給帶亂了。
初寧忍不住反思,是不是平日太慣著這家夥。她心裡很清楚,願意給他時間成長是一種包容,但這種包容不是無底線的。現在越界了,她必須矯正遊戲規則。
初寧重新看向他,字裡行間極力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第一,你還在上學,學業為重,這個道理還要我教你?第二,你有項目在手上,這份兒責任你必須給我擔起來,彆打感情牌,出了差錯,公司會上不通過,誰也救不了你。我就這麼跟你直接說吧,我公司的幾個副總,一致看好周明的新能源汽車項目,而且我的東家,啟明實業的魏總,也在極力促進合作的達成。”
這話真戳中了迎璟的命門。
他的士氣瞬間被打壓了一半。
這人的情緒全寫在了臉上,初寧一看,就知道有效果。於是清了清嗓子繼續:“你這個年齡,我理解。”
“……理解什麼……”
“理解你們閒得慌,理解你們對某些未知領域的新鮮感。”初寧宛若北京市十佳特級教師,態度剛正:“我好心勸你,你聽就聽,不聽拉倒。分清輕重緩急,不要本末倒置,先把手頭的重要事情好好完成,你要真想談戀愛,也是取得勝利果實之後再說。”
迎璟卻賊精明,抓住漏洞,問:“做完項目就可以了嗎?”
初寧謹慎,隱約察覺出他話裡有話。
他又靠近了些,目光灼熱,“說話啊,嗯?”
對視三秒。
初寧抬起手,掌心貼上他的臉頰,然後推著臉,往右邊撥,“你彆看我。”
迎璟就著她的溫軟掌心,又把臉給轉了回來,“為什麼不給看?你臉上又沒有胡子。”
初寧腦仁兒疼。
她加重手勁,把他的臉又推向右邊,“說了不準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迎璟用力轉回臉,看她。
初寧更用力地推,不許看。
兩人在拔河比賽。
挨不過男生的力氣,初寧索性直起腰板,直接雙手按住他腦袋。
“艸,你犯規!”迎璟脖子都快被她按斷了,用力掙脫,反口咬住她的手。
初寧疼得尖叫:“你咬我乾嗎!屬狗的啊!”
手背上一排牙印,她皮膚本來就白,一受力,紅得特彆明顯。
初寧捂著手,怒目相瞪。
迎璟更憤怒地瞪回去:“這是對你的懲罰。不服氣啊,不服氣你咬回來啊。”
初寧哭笑不得,“你懲罰我什麼。”
“你不相信我的真誠。”
初寧腦仁兒更疼了,說了半天,又繞回了圓點。
她歎了口氣,“剛才的道理都白教了?”
“你那套說辭早就過時了,連我媽都不說這些。”
初寧不悅地眯起眼睛。
迎璟視而不見,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裡,“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
“那你還說這麼多廢話?”
“我不像你,我從不藏事兒,我也藏不住,是什麼就是什麼。”
“……”初寧炸開的毛,也漸漸柔順下來。她坐回原處,從跪坐又變成了盤腿兒。
安安靜靜的,迎璟看她一眼,嘀咕道:“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就像你不喜歡我,所以你剛剛做出的一係列反應,都寫明了‘不喜歡’這個態度。”
初寧:“那不就得了。”
“得不了,”迎璟理直氣壯,“都是一個道理。怎麼,隻準你表達不喜歡,就不允許我表達喜歡?”
初寧無語,覺得自己頭疼得需要吃止痛片。
迎璟卻不再執念這個話題,還挺淡定地起了身,抓了抓半乾的頭發,打地鋪睡覺了。
初寧靜坐在電腦前,盯著屏幕上的報表數字。
氣氛重歸寧靜。
沒多久,迎璟的聲音:“你手還疼不疼?”
初寧冷哼。
“彆哼了,不會疼的。我控製好力氣,我才不會讓你疼。”
初寧轉過頭,“你又在胡說些什麼?!”
“我從不胡說,以後也不會讓你疼。”迎璟側臥在地上,背對著,他的肩胛骨像一座隆起的山丘,頸後的那根椎骨微微凸起,一條線筆直利落,很有力量感。
他閉上眼睛,“我睡了,你也彆熬夜。”
伴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漸起,好像也預示著一晚的硝煙慢慢平息。
初寧總結回顧了一番,最後心緒淡淡散開,就像是一個冷笑話,聽過了,就忘了。
她凝聚心神,重新投入工作。
淩晨三點才忙完,這一覺睡到第二天稍晚。等她起床,迎璟已經走了。桌上還留了一張字條:
“上午有課,我回學校了,鍋裡給你熱著肉包子,你要吃早餐啊,不吃早餐是會破產的哦!”
什麼鬼。
把紙條翻了翻,喲,背麵還有一行字兒呢。
“怕你手機沒調靜音,所以沒給你發微信。怎麼樣,我是不是很體貼。”
後頭還畫了一個大拇指。
“幼稚。”
她邊評價邊撩開窗簾,窗外,陽光萬裡,是個大晴天。
這份愉悅心情持續沒多久,在接到公司電話後戛然而止。
電話裡聽了個大概,初寧心裡一沉,拿起車鑰匙,“好,我就來。”
數月前,公司簽訂的那張VR眼鏡訂單的供貨鏈出了紕漏。這事兒說來話長,當初跟徐有山簽合同,就是看中他在供應市場上的門路。說白了,本質是個非常簡單的合同,一個有渠道,一個提供資金,再按效益比例分成。
“第一批報價單上,成本高得離譜,不管是零件還是技術資金,甚至運輸費用,都比市場高五個點以上。”初寧一到公司,秘書就作彙報。
“市場部第一時間提出了質疑,但對方拿出了全部的底單,價格一致,說是生產的工廠提升了報價。”
初寧翻了幾頁,心裡已然有數,皺眉問:“誰同意的?”
“他們說,是您。”秘書為難開口。
初寧麵色難看,但細想一番,猛地怔住。
秘書繼續:“對方說,當時跟你溝通過這件事,就在您辦公室。您說,生產工廠的選擇,讓他們全權負責。”
初寧隱約記起,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徐有山在前期,溝通工作相當到位,芝麻豆子大的事兒都向初寧彙報,初寧本就忙碌,又見他們態度良好,很多事情也就鬆了口。相關事項在合同裡也規定得模棱兩可——
“經甲乙雙方同意,即可實施。”
這個同意,太微妙了。
“寧總,他們,他們……”秘書磕巴,似是很為難。
“你說。”
“他們把你當時在辦公室說的話,給錄了音。”
初寧閉了閉眼,心裡已經明白,上道了。
這個徐有山太奸詐,戰術清晰,先讓她放鬆警惕,溝通彙報各方麵都做得滴水不漏,然後切入重點,讓她鬆了口,一句“全由你們負責”,徹底埋下了隱患。
而且合同細則也不儘完善,真要抓住這個漏洞去打官司,對方有錄音,兩邊都說不清。總之,是抓住一切漏洞,哄抬成本定價,從中牟取利益。
初寧迅速理清思路,問:“他們定的生產工廠是哪家?”
“遙林電子。”
“位置。”
“不遠,就在杏城。”
秘書停了停,說:“王副總他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定了十點開會,讓我通知您。”
這種無賴事兒,誰沾誰倒黴。
初寧心裡鬱悶、懊惱,但還是坦然參會。
會上,王山的不滿已經表現得很明顯,各部門也紛紛發言。表麵和氣恭敬,語氣也尚算輕鬆,但就事論事,初寧坦然擔責,說主責在於自己。
幾百萬的訂單,說多不多,少也不少。
跟對方鬨上法庭,這撕逼之戰肯定長久。寧競投資背靠魏啟霖的啟明實業,王山是魏啟霖的人,考慮的角度自然拔高一籌。
“這個時間點很不利,馬上要出年報,最近股市動蕩,證監會那邊的過審會更加嚴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初寧明白,她在會上承諾:“我親自負責,最大可能的將這件事平和解決。”
事情出得突然,又時近年關,把初寧慪得想吐血。
她雷厲風行,當天下午就驅車去了杏城。
毋庸置疑,這事兒就是個串通的把戲。徐有山肯定是與工廠達成共識,虛假報價,然後平分利潤。初寧深知,從姓徐的身上已經撬不出什麼東西了。
她目的明確,直接去找那家工廠。
此行隻帶了一個業務主管,出發時,初寧肚子疼得厲害,她這痛經的老毛病,真是要了命。
接二連三的不順,初寧在車上冷汗直冒,突然想起早上那張字條——你要吃早餐啊,不吃早餐是會破產的哦!
一語成讖。
初寧心想,這真是個天生來克她的小畜生。
想什麼來什麼,小畜生還真打來了電話。
“……”邪門。初寧有氣無力,“什麼事?”
迎璟:“你出差了?”
“誰告訴你的?”
“是不是出差了啊?”迎璟異常興奮,“而且是去杏城了,對不對!”
初寧仰著頭,忍著小腹的絞痛,“嗯。”
“早知道就一起了。我上完課也要回家的。”
初寧這才記起,他就是杏城人。
“沒事我就掛了。”
“就掛了?好吧,那我們晚上見!”
這回他倒是很聽話,沒再纏著她多說了。
初寧是三點到的目的地。
和她想象中一樣,工廠與徐有山根本就是統一戰線,說成本價格上漲,白紙黑字兒的銷售合同簽了,有理有據,乍一聽也沒個漏洞。初寧列出同期市場價格,指出他們的不合理,對方又從材料本身做文章,什麼進口的,工藝更精細,自然也就更貴。
最後一句,“便宜的我們也能做,但你們簽合同的時候,就指定要這一種,你情我願,又沒誰逼你。”
初寧敗陣而歸。
她蜷在酒店,一天折騰,肚子疼得厲害,連飯都懶得吃。
心裡發愁該怎麼對付工廠的人,又沒個思路,身體精神一起低迷,她渾身都沒勁兒了。
迎璟電話打來的時候,她正發呆,響了十來聲才接。
“你在忙嗎?這麼久才接電話。”迎璟的聲音有點兒喘。
初寧:“喘得這麼厲害,跑步呢?”
“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