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看看他年老了幾分卻還熟悉的麵容，終於歎口氣：“飛川。”宋飛川聽他應了自己，眉飛色舞，連連“哎”了兩聲。
江知真正“醒來”後，有了人身，可以自由走動了，跑下山吃了三、四年百家飯。後來幸運地被宋飛川他爹撿回家了，他爹親人緣差，四十多歲的年紀才得了宋飛川這麼一個兒子，也因此沒了妻子。江知到他們宋家的時候，宋飛川四歲，他“看起來”勉強算十歲，人小鬼大的他看宋勤兩鬢斑白，開口第一句就喊人家“阿爺”。
兩個小的那會兒是情同手足，江知都是帶著宋飛川漫山遍野跑，上山摘果、下河摸魚。後來宋飛川沒去念大學，繼承了老宋的廚藝，攢著錢在省城開了家飯館。而江知長到二十三四歲時，猛然就停止了繼續生長似的，年複一年的，他的年齡慢慢變大，樣貌卻十年如一日，有了宋飛川的對比，更是明顯。到了後麵，宋飛川看起來才是他的大哥似的。
老宋時常看著他都露出擔憂和欲言又止的神色，江知心裡也多少明白了，這樣下去老宋他們遲早被自己嚇跑。
後來趁著老宋去省城宋飛川家裡住，江知收拾了東西離開隱居去。他每個月都會往宋飛川賬戶上打錢，逢年過節也會去往省城宋飛川的飯館門外悄悄看望他們爺倆。隻是從三年前開始，宋記飯館就關門了，江知問了周圍的店家，都沒有人知道他們去哪裡了。
江知離開宋家都快十六七年了，也難為宋飛川還記得清楚他的模樣。
“去我家坐坐、吃頓飯吧！”宋飛川看看他，臉上帶著期待的神色，還有點緊張，生怕江知會拒絕他。江知一直都把他當弟弟的，自然點頭同意了。
托司機把一車的貨送到倉庫裡讓倉庫主人接應，江知和宋飛川一起回他家，江知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他試探地問宋飛川：“飛川，你就不怕我是妖怪？”
宋飛川臉上都有皺紋了，他一聽愣了下，又搖搖頭說：“你瞧銀幕上那些明星，個個不也是四五十歲還青春如花。倒是你，當年不辭而彆，氣得老爺子好幾天吃不下飯。”
江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覺得這傻小子是在努力說服他自己，說不定心底裡還是會驚疑的。也就是宋飛川心大，可能也是自小跟在他身後長大的感情，兩人見了麵竟然毫無陌生感。現在他們倆站一塊，不知道的人都可能覺得他們是父子倆。
“彆以為你不聲不響，我就不知道錢是你打過來的。我都幫你存起來了，回去給你轉上。”宋飛川身上提拎著不少麻袋，江知幫他一起拎了，兩人一路走一路說，江知這才知道宋記飯館三年前是轉手給彆人了，宋飛川還把家傳的菜譜都給賣掉了，都是為了給老宋治病，隻是老宋兩年前還是走了。
“……對不起。”江知聽了心裡頭難受，老宋一直都把他當半個兒子對待的。他當時偷偷離開，就是害怕自己會嚇壞老宋和宋飛川。畢竟任誰都會以為，這樣一個“青春常駐”的肯定是妖怪。
“老爺子年紀也大了，走得也算輕鬆，彆想太多了。”宋飛川安慰他說，“我現在日子過得也挺好的。”
現在宋飛川一家在大學城的美食街開了家小飯館，嘴刁的大學生通常不吃學校食堂，一日三餐要麼外賣解決，要麼上美食街隨便吃。那處都是寸土寸金，江知看到擁擠的美食街上豆腐塊似的擠在角落的店鋪，心想：傻小子這也叫過得好？
剛到門口，一大一小兩個小團子就噠噠噠跑出來，嘴裡喊著“爸爸”，伸手要幫宋飛川拿東西。
這會，江知低頭看兩個肉嘟嘟可愛的娃娃，抿著嘴，臉上不覺漾出了笑意。
兒女雙全，可愛懂事，也的確算是人生圓滿，過得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