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維揚對著麥克風咳嗽兩聲,既是試音,也是在吸引學生的注意力。見所有人都看向主席台,他笑道:“先介紹一下,我是喜豐食品公司的董事長,我叫宋維揚,目前正在讀高三,報紙上稱我為‘小宋廠長’。”
“是他啊!”
“真是高中生?”
“……”
“小宋廠長”在容平還是很有名氣的,自從《蓉城晚報》發了專題報道後,《容平日報》也跟著轉載。再結合宋述民在本地的知名度,去年“小宋廠長”被廣泛議論,就連這些大學生都聽說過。
大學生們雖然傲氣,但平時說起宋維揚,還是比較欣賞或佩服的。
“我是高中生,諸位是大學生,說起來,我沒有資格站在上麵講話,”宋維揚說,“所以,今天不是演講,而是我想跟諸位交流,我們彼此互相探討。如果耽誤了大家的時間,還請原諒!”
說完,宋維揚站在台上深鞠一躬。
這個鞠躬的行為,立即消除了學生們心中的不滿,都覺得宋維揚謙虛有禮貌,一個個也不好意思再吵鬨了。
“啪啪啪啪!”
學生會主席段懷遠很有眼力勁,帶頭鼓掌道:“宋廠長太客氣了,你雖然是高中生,但乾出來的大事是我們比不上的。我們這些沒有接觸過社會的大學生,也希望能夠跟宋廠長交流經驗。”
學生會的乾部立即跟著鼓掌,其他學生也稀稀拉拉的鼓起掌來。
“謝謝諸位的理解,”宋維揚直接進入正題,“今天我想跟大家交流的是什麼呢?是當代知識分子的迷茫!現在社會上流傳著一些順口溜,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國家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全民忙著做生意,機關乾部紛紛下海賺錢,科研工作者的工資還不如特區的普通工人!你們都是大三大四的學生,就快畢業了,想清楚畢業之後乾什麼嗎?去機關單位?有些地方的縣長、市長都下海了。去國企工作?現在的國企,一死一大片,沒死的也舉步維艱!你們的前途在哪裡?你們的夢想要怎麼實現?”
一連串的問題,說得這些學生笑容頓消,有的沉思,有的迷茫,有的跟旁邊人討論起來。
80年代是個開放的年代,也是一個自卑的年代,外麵精彩的世界對大學生造成強烈衝擊。與此同時,他們也充滿了激情和理想,積極投入文學創作,積極投入國家建設,也有許多積極的為出國而努力。
進入90年代,浪漫主義突然變成了功利主義、實用主義和拜金主義色調,社會變化太快,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大學生們雖然在象牙塔中,卻對這種改變有著切身體會,於是他們集體進入思想迷茫狀態,找不到理想,看不清現實,更對自己的前途深深擔憂。
宋維揚指著楊信說:“這位是喜豐食品公司的總經理楊信先生。我為什麼專門提起他呢?因為楊總經理曾經也是大學生,而且是浙大畢業的高材生,他現在是我的左膀右臂!”
現場頓時嘩然,輕化工學院跟浙大比起來,級彆差得太遠了。
宋維揚繼續說:“楊總經理從浙大畢業後,三個月便當上副縣長。他主動申請調去當地的一家皮革廠,用了四年時間,就讓瀕臨倒閉的國企實現年利潤2000萬元!但是,他辭職了,跑來容平擔任喜豐食品公司的總經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放著好好的副縣長不當,去當虧損企業的廠長,又放著國營大廠的廠長不做,來給一家私營企業當總經理?”
是啊,為什麼呢?
學生們迷惑不解。
宋維揚說:“因為楊總經理胸懷抱負!他當副縣長的時候,那個縣有將近20個副縣長,職權重疊,效力低下,他感覺自己在屍位素餐,所以主動申請去虧損企業!他將國企扭虧為盈,讓無數工人感恩戴德,但企業一賺錢,來自地方政府的指手畫腳就來了。這時,楊總經理覺得國企也不是出路,中國的未來在私企。他在報紙上看到關於我的新聞,立即辭去國營廠長職務,擔任喜豐食品公司的總經理!”
聽完宋維揚對楊信的履曆介紹,學生們頓時肅然起敬,再也驕傲不起來。因為楊信從畢業院校,再到副縣長、國營廠長的資曆,還有他乾出來的那些事跡,都碾壓眼前的這些大學生們。
宋維揚又指著陳桃說:“這位陳桃小姐,現在是喜豐食品公司的助理總經理。她比不上你們這些大學生,她隻是中專生。但她是從全省排名第二的中專畢業,她考中專的分數,比當地考最好高中的錄取線還高40分!她業務能力優秀,隻用了一年時間,就被提拔為大型棉紡廠的中層乾部。但她主動選擇下崗,前來喜豐公司給楊總經理做副手,因為她知道,她所在的國企已經快死了!”
這番話,讓學生們對陳桃也不敢小覷。因為他們當中有不少人,曾經也是想考中專的,隻是沒有考上而已。
宋維揚說道:“楊總經理和陳總助理的經曆告訴我們,國營企業是沒有出路的,你們畢業以後還想進國企嗎?”
大學生們啞口無言,有的人想要辯解,但現實讓他們很無奈。
“你們的夢想是什麼?是不是丟了?現在還能找回來嗎?”宋維揚又是連續幾個提問。
無人回答。
宋維揚突然大聲喊道:“我有一個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