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洋低聲道:“彆慌。我們是《焦點訪談》記者,專門來曝光廠長鐘大華的,有什麼事情儘管說。”
金福東喜道:“真是《焦點訪談》?”
“這是我的證件!”吳洋遞過去。
金福東看了證件,突然就要哭:“你們怎麼不早點來啊,我都下崗了才來!”
吳洋問:“一般來說,下崗的都是普通職工吧,怎麼你這個車間主任也下崗了?”
金福東說:“因為我說錯了一句話。”
“什麼話?”吳洋問。
金福東道:“我有次喝酒的時候抱怨,說要是宋廠長在就好了,姓鐘的就他媽不是人!結果跟我喝酒的也是王八蛋,表麵兄弟,轉頭就把我賣了。鐘大華先是亂安罪名,撤了我車間主任的職務,又趁著下崗的機會讓我滾蛋。”
“嘉豐酒廠很紅火吧,為什麼還要下崗?”吳洋問。
“宋廠長在的時候很紅火,廠子年年擴大規模,每年都在招工,”金福東說,“鐘大華當廠長之後就不行了,把廠裡搞得烏煙瘴氣。就我以前負責的那個車間,吃空餉的工人就有個!”
“吃空餉?”吳洋疑惑道。
金福東說:“都是各種關係安排進來的,要麼是哪個領導的親戚朋友,要麼是鐘大華自己的親戚朋友。這些人按月發工資,從來沒露過麵,生產任務全都壓在普通工人身上。就兩個月以前,鐘大華說什麼響應政府號召,要精簡人事,減輕企業包袱,一口氣下崗了1來號工人。安排下崗的那個王八蛋,就是鐘大華的親戚,要給他送錢才能保住工作。”
吳洋問:“聽說鐘大華強x女工?”
“這事兒我知道,何峰兩口子就住我家隔壁,”金福東說,“那天袁小紅哭哭啼啼回來,兩口子吵了大半夜,第二天好像還去報警了。”
“警察沒管嗎?”吳洋問。
“不清楚,反正最後解決了,”金福東說,“何峰當上了廠裡的生產科長,袁小紅喝農藥自殺過一次,被搶救回來就自己辭職了,現在整天關在家裡連門都不敢出。這事兒太丟人,廠裡都知道,也就何峰還能厚著臉皮戴綠帽子。”
吳洋問:“這種情況多嗎?”
金福東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傳風言風語的有好幾個。就說廠裡的文書聶萍吧,有人看見她從鐘大華的辦公室哭著出來,那天鐘大華的臉還被抓花了。沒過多久,聶萍就被推薦入黨了,現在已經當上廠工會的婦女主任,聽說還要當工會的經費審查主任!現在廠裡的漂亮女工,出門都不敢打扮,誰要是打扮得漂亮,肯定被老公打一頓。”
“鐘大華這樣作威作福,就沒人舉報他嗎?”吳洋問。
“何止是作威作福,他就是廠裡的土皇帝,”金福東說,“個個月都有人舉報!就說老廠長陳忠華吧,他是以前的廠長,現在已經退休了。陳老廠長看不慣鐘大華的做派,實名舉報了好幾次,還親自去省裡上訪。沒用啊,倒是陳老廠長的侄孫被鐘大華安罪名給撤職了!”
采訪了好一陣鐘大華在廠裡的黑材料,吳洋問道:“嘉豐酒廠要搞股份製改革?”
“嘿,這事兒鬨得可大了,”金福東冷笑道,“搞什麼領導層收購,其實就是鐘大華自己買廠,現在領導層都是鐘大華的親戚。這王八蛋自己吃肉,連口湯都不留給工人,還想讓工人全部下崗。他還站出來說,以後酒廠從國企變成私企,還會繼續用這些工人,下崗隻是轉變身份而已,工資照發,而且還會漲工資。”
吳洋問:“工人們願意嗎?”
“願意個屁,”金福東說,“這是在砸工人的鐵飯碗,就算以後工資照發,但沒了國企工人的身份,他鐘大華還不是想開除誰就開除誰。這王八蛋真以為自己是土皇帝了,沒想到工人集體罷工,跑去政府大門口靜坐,嚇得鐘大華連忙說不搞集體下崗。”
……
《焦點訪談》欄目組。
接線員陳繼平拖著疲憊的身軀上班,接聽的第一個電話就是:“喂,我是西康省容平市嘉豐酒業的工人,我要揭發廠長鐘大華……”
陳繼平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們還有完沒完,電話費不要錢啊!你們是不是從八點鐘就守著電話打,我剛上班就打來了!我求求你們了,彆再打來了,我已經失眠了好幾天,睡覺的時候鐘大華都還在做壞事!真彆再打了,我們的記者已經去調查了,各位大爺行行好,放過我吧……”
可以想象一下,當你每天要接2多個電話,每個電話都在講同一件事。連續半個月,每天每時每分每秒,全在聽同一個人做的壞事,你還必須耐心聽完。掛電話也沒用,因為下一個電話還是那樣。
你能理解那種痛苦嗎?
現在陳繼平已經有了電話恐懼症,他一聽到鈴聲就心悸,莫名其妙的渾身冒汗。就像打了一整天麻將,腦子裡全是幺雞二條一樣,“鐘大華”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晚上做夢都是鐘大華,他必須靠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睡。
不僅是陳繼平,整個欄目組的接線人員全都是這個狀態,已經有人正式提出了辭職,還有兩個請病假但領導不批……
鐘大華,將是他們一生的心理陰影。
此賊不除,人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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