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上中天。
今夜的神京城之上的月兒,若隱若現,因為時常有片片烏雲漂浮其下,遮住了這如水的月光,同時凜冽的寒風也在時不時地呼嘯,吹過苦茶院裡隻剩下幾片葉子的石榴樹,也吹起了院子中掉落於地上的片片殘葉。
樹欲靜,而風不止。
其餘人等都回內屋休憩,院子中還有兩道人影圍著火爐而坐,一道清秀沉穩,身材勻稱,一道魁梧有力,光頭鋥亮。
趙禦手中拿著一根木棒,隨意地撥弄著麵前的炭火,淡淡開口道:
“破兒啊,一眨眼,咱們來神京也差不多一月有餘,你覺得神京城怎麼樣?”
大光頭梁破摸了摸自個兒的腦袋,聲音依舊醇厚,磁性十足,回應道:“神京城地兒大,人多,東西也多,都挺好的,但是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麼東西。”
趙禦挑了挑眉毛,示意梁破繼續。
“就是覺得缺了一點人情味,以前咱們在錦州的時候,夫子還有殿下二人教那些小娃們習字,隔三差五就會有好多鄉親送些吃的過來,但是來了神京城,除了隔壁院子偶爾有往來之外,我根本見不到一個外人。”
趙禦聽後點點,俊美的臉龐之上浮現了些許複雜之色,開口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神京城缺少人情味,而是我們自身變了,你看眼前這座不大不小的院子,負責暗中守衛的人就達到了上千之數,還有上四軍幽翅軍坐鎮,就連邊上那間院子,之所以能夠給我們送食盒,也是因為它本就是負責守護我的防線之一,現在你明白了嗎,高處不勝寒,上位者,能與之言者,就無二三。”
說完,兩人都看著眼前火紅的玄天木炭,沉默不語,院子中再次陷入了一陣沉寂之中,一會之後,趙禦淡淡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或許那是我的宿命,但是我還是想努力做些改變,所以我對人世間的情感都很珍惜,無論是愛慕,友情,亦或者憎惡,仇恨,那都是一個人曾經活在這個大道之下的證據,如果沒有了情感,那便是怪物,如何算作活著?”
也隻有在梁破麵前,趙禦才會說這麼多話,露出如此情緒,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趙禦的人或許就是梁破,一同相伴十餘年,同生共死,榮辱與共。
趙禦是有一個已經模糊不清的前世記憶沒錯,但是那也是普通人的生活,對於他來說,位居高位和整個大夏人族所帶來的壓力,他也隻有放在心裡,默默承受。
“我不知道這些大道理,但是我知道我這輩子要做兩件事,第一是保護殿下,第二就是烹飪,兩件事情我都很願意去做,殿下從小就很有主見,所以我覺得,或許對於殿下來說,治理天下就像是我平時做菜那般得心應手?”
“治大國如烹小鮮,這種境界,也隻有你會對我這麼自信。”
趙禦笑著拍了拍邊上梁破的肩膀,後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破兒,你和我同歲,後天可不是我的及冠大典,也包括你的啊,我在小世界的那幾天,聽說你也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及冠狩獵,怎麼樣,什麼獵物?”
“殿下昨天吃的那隻長耳兔便是。”
“哈哈,如此說來是我沾了光了。”
趙禦大笑,炭火所散發的紅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如此英氣,奪目。
苦茶院和旁邊院子的圍牆處,一個小小的腦袋偷偷伸出,姑娘的大眼睛看著前方樹下,笑的如此放肆的少年,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直到一個高大光頭的身影走進圍牆邊,這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跳下凳子,轉身便要逃跑,隻聽圍牆的另一半響起了極為溫柔好聽的聲音。
“姑娘且慢,我們家公子相邀,如果方便的話,來前院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