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地底,相互交錯複雜的暗河,水位漲起落下,在冰冷河水的衝刷之下,形成了一個又一個麵積頗大的暗河洞穴。
其中一個洞穴的岸邊,靜靜地躺著兩位年輕人,身上有著微弱的綠光繚繞,好似不斷飛舞的綠色螢火蟲,帶來了一絲絲的溫度和光亮,照亮了周圍的漆黑環境,忽然,雙眼緊閉的山子發出一聲極為痛苦的呻吟,猛地睜開了雙眸!
隨後他下意識地伸手往旁邊一抓,抓到了身邊小刀的一條胳臂,而胳臂之上,還有著彈性以及溫度,山子這才放下心來,隨後睜著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目光無神。
前方漆黑的空間,黑暗翻滾,就好似噬人靈魂的惡鬼,原本心智極為堅毅的山子,在此刻卻突然間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他甚至連探查體內的情況都不敢,來自五臟六腑以及臉部的劇痛,清晰明確地告訴他,他體內的器官幾乎全部錯位,而且還有更殘忍的事。
他毀容了。
他不到二十歲。
正是最風華正茂的年紀,在無儘山玉龍關服役之時,偶爾遇到一個水坑,他會不自覺地瞥上一眼水麵之上倒影而出的年輕臉龐,那熠熠生輝,格外明亮的眼眸就好似天空之中的星辰。
他的娘親以前總和街坊鄰裡說,他是天上的星辰下凡而生,比他佝僂著身子的爹要英氣和俊俏太多,等他三年服役期滿,一定要張羅著他的婚事,渴望抱個大孫子,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但是此刻,他毀容了。
在這寂靜無聲,無邊黑暗翻滾的地底洞穴,年輕斥候軍的眼角,流出了兩道清淚。
雖心智堅毅如鐵,但是人心都是肉長,會痛,會悲傷,會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這一處漆黑的洞穴之中,再次響起一聲痛苦的悶哼,山子立馬回過神來,爬向側翻,探查著身旁即將蘇醒的小刀。
由於山子身上的盔甲,經曆過與荒山的大戰,高溫熔岩的侵蝕,還有最後那威力驚天動地的爆炸衝擊波轟擊,在此刻已經徹底報廢,因此原本藏於其內的補給之物全部丟失或者毀壞,目前僅剩下的補給,便是由小刀攜帶,保存較為完好的一顆偵查守衛,兩瓶淨化藥水,和方才已經服用的兩瓶生命藥水。
山子並沒有直接使用這唯一一顆偵查守衛,但是透過小刀身上微弱的綠芒,依舊可以看到其顫抖著想要睜開的眼皮,同時虛落的聲音輕輕自後者嘴中傳出:
“水,水!”
山子聞言,趕忙抓起淨化藥水,然後打開瓷瓶口,輕輕倒入小刀的嘴中。
黑瘦青年小刀的氣息逐漸平穩,一會之後,漸漸睜開眼眸,而山子將自己的臉,微微後仰,藏入陰影之內。
躺在地上的小刀並沒有開口說話,但是他身旁極為默契的山子能感覺到,他同樣在恐懼。
小刀睜著看向上方的眼睛,和山子剛剛蘇醒之時一模一樣,有著強烈的茫然以及空洞,隨後好長一段時間裡,屬於大夏精銳斥候的兩個年輕人都沒有說話,任憑無邊的黑暗吞噬著周身,也任憑那顆堅毅的心臟,一直向下墜落,墜落向無底深淵。
終於,不知過來多久之後,將臉隱藏不讓小刀看見的山子,輕輕張嘴開口道:
“小刀,我們還活著!”
儘管山子已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但是還是能聽出細微的顫抖,下方躺於地上的小刀輕輕側頭,他的眼前是山子頭部以下,全部被熔岩燙傷,極為猙獰嚇人的上半身,但是黑暗之內,小刀隻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隨後他輕輕張嘴,虛落絕望的聲音傳出:
“山子,我廢了,我完了。”
“你還活著,你沒完!”
上方的山子伸手抓住小刀的肩膀,提高音量,大聲開口回應,但是小刀的雙眸之中,依舊暗淡無光,帶著絕望,不斷地喃喃重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