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之間沒有半點害怕之意,也沒有怕被指責白眼狼而強迫自己過來探監的委屈,她隻是平靜地訴說這麼一句。
當時辛歌泠比她大一歲,定定看她好一會,隔著探監室的玻璃問:“怎麼喊我姐姐?”
她們隻是點頭之交的鄰居而已。
謝知棠卻說:“因為你救了我,你就是我姐姐,以後我就叫你姐姐。”
從那以後,謝知棠每隔幾個月就會過來看她,辛歌泠在獄中閒來無事,每次都同意她的探監,漸漸的,也算熟絡。
後來辛歌泠才知道謝知棠每次都是瞞著爸媽過來,不僅瞞著,還在大學兼職攢錢,千裡迢迢過來看自己。
謝知棠的大學和淮啟監獄甚至不在同一個省份。
辛歌泠認下了她這個妹妹。
淡淡的紫羅蘭香水味撲鼻過來,辛歌泠微微撫上她後背,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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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車駛離淮啟監獄,辛歌泠坐在副駕,自由的熱風不停地往她臉上吹拂,吹得她長發微揚。
“工作還好吧?”她問。
謝知棠往她那邊看了眼,瞥到她優越的五官輪廓,帶著三分英氣,卻在她夢裡出現過無數次。
聽到這話,她不由得回憶起兩個小時前在辦公室裡發生的一幕。
“挺好的。”謝知棠想到那可笑的示愛,回她,“姐姐有什麼打算?”
辛歌泠:“再說吧,我先回去看看我媽。”
謝知棠不知道想到什麼,目光閃了閃:“好。”
白色轎車來到一個小區裡,辛歌泠望著熟悉的小區門口,麵色微微動容,七年了。
謝知棠從車尾箱抱出一個正方形的盒子,和她一同上樓。
樓道有了歲月的痕跡,辛歌泠來到一扇鏤空鐵門前,拍了拍。
不一會,裡麵的木門被人打開,一個黑白灰頭發的中年婦女不敢相信地僵在原地。
“媽,我回來了。”辛歌泠將她那一頭黑白灰相間的頭發納入眼底,再冷靜的麵容也忍不住鼻尖發酸。
“歌泠——”林懷蘭眼眶通紅,顫著手急忙打開鐵門,抱住她的女兒。
辛歌泠也用力抱住這個消瘦的中年婦女,撫著她的頭,摸著她粗糙發白的頭發。
她們是單親家庭,辛歌泠10歲的時候,林懷蘭被她的丈夫酒後家暴,作為一名教師,林懷蘭一開始還會為了孩子忍,為了教師的尊嚴忍氣吞聲,直到後來對方越來越過分,甚至出|軌,全然不顧孩子和臉麵,林懷蘭才受不了帶著辛歌泠離婚。
一個人獨自把孩子拉扯大。
可就是這樣堅強的母親卻還要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關進牢裡整整七年。
“媽,我們先進去。”辛歌泠稍稍鬆開她。
林懷蘭哽噎點頭,“好。”說著準備拉著女兒進屋,餘光卻瞥到門外站著的謝知棠。
謝知棠察覺她的目光,淡淡一笑:“阿姨好。”
辛歌泠邊摟著林懷蘭進屋,邊問:“這些年身體怎麼樣?”
林懷蘭冷漠地從謝知棠身上收回目光,從老式冰箱旁拿起一個淡雅青的暖水瓶,瓶身還印著紅、粉、白三朵牡丹。
倒了一杯水出來,熱切遞給她的女兒:“歌泠,口渴了吧,喝點水。”
辛歌泠:“好。”
謝知棠把盒子放到桌上,醞釀開口:“姐姐,我給你準備了一些——”
話還沒說完,便被林懷蘭尖銳打斷:“你喊她什麼?!”
辛歌泠不明所以,謝知棠咬了咬唇,手上正欲打開盒蓋,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
“她沒有妹妹!你少來這裡攀親戚!”林懷蘭一下子十分激動,雙手猛地把那個大盒子推翻到地上。
辛歌泠沒反應過來,沒攔住。
一時間,盒子裡裝著的東西傾倒出來,灑落一地。
新買的手機、筆記本電腦、鼠標、質量上乘的頭戴式耳機、無線藍牙耳機、運動手環等一些電子設備……
“媽,你怎麼了?”辛歌泠試圖安撫她。
林懷蘭越過她,拽著謝知棠往門口走去:“誰準你來這裡?!給我滾,不準再靠近我女兒!”
辛歌泠趕忙上前勸,“媽,你彆這樣,她是謝知棠。”
“就是她害了你坐了七年牢!”林懷蘭吼出這一聲,眼睛很快就紅了,“你這輩子都被她毀了嗚——”
謝知棠看她情緒不穩定,麵上有些難堪,勉強扯出笑:“阿姨,我先回去。”
“給我滾——”
謝知棠走到門口,望了一眼辛歌泠。
到了這裡,辛歌泠也大概猜出為什麼林懷蘭那麼抵觸謝知棠了,緊緊摟住林懷蘭,不讓她激動做出什麼,朝著門口的謝知棠點了點頭,示意她先回去。
隨著門關上,林懷蘭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
辛歌泠扶著她坐到沙發上,把剛剛那杯水遞到她麵前,“媽,先喝口水。”
林懷蘭推開:“你喝,本就是倒給你的。”
辛歌泠:“那我給你重新倒一杯。”
“不用,女兒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林懷蘭坐不住,坐了七年牢的女兒終於出獄,忍不住為她做點什麼。
辛歌泠想了想:“煮碗麵吧,很久沒吃了。”
“好,媽現在給你煮。”林懷蘭眼睛又開始模糊了,不過她很快擦掉,站起來去廚房洗鍋下麵。
辛歌泠看了眼地上散落的東西,蹲下來慢慢收拾。謝知棠在一家4A廣告公司當創意總監,年輕又有能力,和當初那個家境一般的女孩已然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這樣一看,她這七年牢坐得也算值。
將這些電子設備都放進盒子裡,最底下壓著一張銀行卡和一張信紙,辛歌泠指尖頓了頓,銀行卡被她放進盒子裡,反倒那張紙被她打開來看。
上麵是謝知棠漂亮的字,寫著這是她的一點心意,希望她能接受。
七年的牢意味著她和社會脫節七年,外麵早已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