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抱著他的救命恩兔。
這隻原本被劉春射傷,又被莫驚春收進籠子裡的兔子瑟縮在他懷裡,像是個不動彈的球兒。
如果不是那麼湊巧,莫驚春的尾巴毛從衣服破洞漏出來;如果不是這隻雪兔剛好也在馬匹摔落後逃跑,而且還偏偏就在掩在他身後,那莫驚春當真是完了。
在平時想要將尾巴藏起來並不難,夏日衣裳薄倒是難點,可眼下還是寒春,厚實的衣裳能夠擋住許多的痕跡。
偏生獵虎這一事讓莫驚春很是狼狽,身上的衣裳都破破爛爛。
且在其中他短暫昏迷了一會,有太多的紕漏讓他有可能泄露兔尾的存在。
妖族,異類。
莫驚春都能想到文人的口誅筆伐。
不過可能也走不到那步就直接人沒了。
莫驚春額頭的傷勢很疼。
不過疼痛感也讓他保持著清醒,太子在看到雪兔後沉默了一瞬,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叫走了柳存劍,眼下也不知去了何處。在莫驚春左近,有好幾個士兵看護著他,顯然是太子下了命令。
東宮不在,莫驚春心裡壓力少了些。
方才那突如其來的驚悚感猶在,他對公冶啟當真是敬而遠之。
他在心裡與精怪對話。
“那大蟲,為何沒有任務?”
他說得含糊,可精怪顯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精怪隻甩了一段古文出來。
莫驚春沉默,看來這精怪雖然是為東宮鋪路,卻也不會麵麵俱到。
他沒有在這裡等上多久,在日漸昏暗下來的夜林裡,很快就看到大片大片火把燃亮了暗處,是守軍尋來。
而後的事情,莫驚春也沒再去細想,他被送上了一輛馬車,平安回去。至於太子殿下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一概不知。
劉春也來了一回,將他的救命恩兔帶了過來。
就收在籠子裡,後腿的傷已經上過藥。
它舒舒服服地側躺著,看起來已經適應了這個環境。
劉春:“我看你下車都抱著它,想來是極喜歡,便尋了個籠子。”
莫驚春輕聲說道:“多謝。”
劉春擺擺手,驚歎地說道:“誒,出事的時候我沒都趕上,你這回救了東宮不說,也是救了那些巡邏的守軍。”
儘管沒出事的時候,獵殺大蟲就是佳話,可一旦出事,負責戒備的守軍必定最先被責罰。
莫驚春咳嗽了兩聲,“您說笑了,還得是太子殿下英勇在前。”
他臨走前,在各類火把的照亮下,倒是看了一眼慘死的大蟲,那彪悍的長槍實在是顯眼。東宮這臂力可真是……
莫驚春想起勸學殿太傅對東宮的一致評價。
文武雙全。
唉,他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千好萬好,偏偏被東宮盯上了。
東宮喜怒無常,又易於極端,甚難猜透他的想法。莫驚春現在也不知道,傍晚太子伸手抓住尾巴那一刻究竟在想些什麼,是接受了他的說法認為是那隻受傷的雪兔,還是劍走偏鋒……覺得他長了尾巴?
尋常人都會認為是前者,可經曆過一次東宮“古怪的好奇心”後,莫驚春不敢輕易下結論。
若這位太子是常人,就也不會有登門親自查探的瘋狂了。
莫驚春身上的傷勢都得到妥帖的處置,人也確實累到極致,索性倒頭在營帳睡了一宿,翌日懶懶地躺在帳內休息,隻有墨痕來回進出時帶回了外頭的消息。
墨痕:“昨夜鬨了那一出,陛下擔憂幾位皇子出事,命令出行必定有二十人以上跟著。太子殿下的獵物依舊是最多的,大皇子今日似乎打算入林,不過眼下他們都在東宮帳內。”他低聲絮語,一邊快手快腳地收拾著帳內。
莫驚春看他一眼,墨痕這份細心,卻是難得。
彆看這些消息細碎,卻能得出不少東西。
他道:“若是有人來,除了攔不住的,其餘一概說我身體不適睡著了。”
墨痕低低應下。
待營帳內恢複了安靜,莫驚春方才看向剛被喂養過的兔子。隻見它小小的三瓣嘴正快速吧唧,將鮮嫩的菜葉子啃了個形出來。
他看了良久,手指挑起籠子的門,趁著縫隙戳了戳兔尾。
吃飯的兔兔抖了抖身,沒理。
莫驚春頓了頓,動作大膽了些,他小心捏住尾巴往外抽,那看起來扁扁的一小團縮在屁|股的尾巴變得細長,蓬鬆的毛發偽裝了它的長度。
不過可能動作稍大了,兔子不滿地跺腳,他一下子就鬆開。
尾巴又回去了。
莫驚春沉默,他重新躺回床上,將被褥蓋住了腰腹的位置,又猶豫了片刻,方才伸手藏在被窩裡,去摸尾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