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1 / 2)

天上初月慘白,冷寂天光無情無緒地照耀著一切,凍結冰層的大船輪廓分明,與燃燒的燈火燭光一同,落於晶瑩剔透的冰麵。

月光穿透無暇的琉璃,素雪卻飄飄跌落於外層。

束縛莫驚春的腰帶已經被淚浸濕,正頑強地勾在鬢角,露出一雙被淚水浸透的眼。

他還未看清這一切模樣,就被公冶啟壓了下來。

公冶啟吻住他的眼角。

舌頭一舔,勾走了還未滑落的淚。

“鹹的。”

這是莫驚春能聽到最後的聲音。

公冶啟攏著他,側過去的眼神異常幽深。

公冶啟知道他睡得不舒服。

因為他的手指,還在動。

他深知自己秉性惡劣,分明老太醫已經千叮嚀萬囑咐,可是隻要看到莫驚春,就壓不住索求的欲|望。公冶啟也甚是好奇,這一幾乎無法燃燒殆儘的焰火究竟是從何而來,仿佛永遠都無法停下的灼|熱,。

既會燒傷自己,也會燙壞旁人。

可他還是沒有放手。

公冶啟輕吻莫驚春的耳根,叼著耳垂,尖利的牙齒啃噬著。

像是要撕下來。

血腥的念頭在他心裡徘徊,最終止步於莫驚春的呼吸。

一下,一下……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再滑過。

像是掐著什麼,擠開。

那人呼吸就細細急促起來,透著悶哼。

公冶啟久久地看著他,最終才心滿意足地將莫驚春塞到自己的身旁。

猙獰殘忍的神色逐漸安撫下來。

好一番試探,公冶啟想,夫子當真……好一番試探。

可即便如此,公冶啟的心裡卻沒有任何惡感,反而激蕩著狂潮。

窒息般的潮湧無聲無息地蔓延。

在吞沒了公冶啟的同時,也侵蝕著莫驚春。

莫驚春即便是在困頓裡,仿佛還被那若有若無的殺氣撩撥,下意識摸索了兩下,抱著公冶啟的胳膊,那下意識的接觸如此輕柔,又透著潛在的親昵。

公冶啟無聲無息地看著莫驚春,眼眸幽深得很。

昏睡過去的莫驚春透著從未有過的柔|軟,他的臉頰眼角都泛著可憐的紅,身體時不時發顫可憐可愛得緊。

卻是乖乖靠在公冶啟的肩頭,睡得不甚安穩。

公冶啟將他攏在身旁,再是將所有的被褥都拖了上來,包裹住了他。

公冶啟仰頭,冰冷死寂的月光散落下來,打在他們兩人身上。

他突然低笑出聲。

若是明日夫子醒來,瞧見這般淫|邪的景色,那又該是如何模樣?

天光破曉,大船二層上沒什麼動靜。

劉昊醒來探出去看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德百摸了摸溫暖的手,又揣回去袖兜裡,“師傅,今日是大朝,可是現在已經晚了半個時辰……”

方才劉昊摸上去看了一回,回來的時候就讓人去前朝推遲時間了。

結果半個時辰過去,這上頭一個都沒醒。

這昨晚究竟是得胡鬨到哪個地步?

劉昊沉穩地說道:“怕甚?咱陛下這脾氣,可不是好惹的。”他麵上是這麼說,心裡卻也在打鼓。

如果陛下和莫驚春真的這麼一睡了之,那些朝臣也不好辦。

好半晌,劉昊敏銳地覺察出動靜。

像是有人起了。

劉昊和德百麵麵相覷。

二層上,莫驚春用手指擋著臉,穿透的日光毫不留情地打在他們身上。有點微熱,更是刺眼,他慢慢坐起身來,直到薄被滑落到腰間時,才發覺他的模樣甚是不雅。

莫驚春將被子往上扯了扯,意識到他的腰間還緊箍著一隻胳膊。

他低頭看著正埋在他腰間睡覺的公冶啟,再茫然地看向四周,那赤|裸裸白茫茫的一片讓他險些跳起來。

四周是如此赤|裸透亮,陽光自天際灑落,連肩頭胸膛都洋溢著暖陽的餘韻。

再往遠處看,宮室屋簷獸角都掩映在重重屏障之外,也是一片素白。

隻是璀璨天光遍灑了金黃的暖光,流溢出難得的冬日暖意。

今日是個好天。

可再是好天,也不由得讓莫驚春想起來這個時辰,必定是晚了。

還有大朝!

莫驚春推了推公冶啟,看著四周他們昨夜胡鬨的痕跡,鬨出個大紅臉。他們兩人都在日頭下赤條條,即便這四麵左右都有著阻擋,可卻是極其透明。

要是有誰站在遠方眺望,那他們所做的事情,卻是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這點,莫驚春不僅是臉,就連身子也羞得紅臊起來。

“陛下,陛下……”

公冶啟的臉埋在莫驚春身旁,硬是不動。

莫驚春被他的吐息弄得身體燥熱古怪,最後隻得說道:“阿啟,彆睡了。”

濕膩軟滑的觸感擦過他的腰側,刺激得莫驚春的身子抖了抖。

頭發還有些亂糟糟的公冶啟總算抬起頭來,一雙黑沉的眼眸隻盯著莫驚春看,“夫子,你醒得可真早。”

莫驚春羞惱地推了推他,“這叫早?”

眼下莫驚春隻要稍稍看一下日頭的方向,就大致猜得出來,他們至少晚了半個時辰!

莫驚春這邊著急忙慌,公冶啟卻是不緊不慢,甚至要攏著他不給走,莫驚春簡直是被折騰得沒有辦法。

正始帝委屈地坐起身來,“昨夜話還未說完,禮也未曾送全乎,夫子便吃醉了。這好端端的生辰過成這個模樣,夫子難道不可憐可憐寡人這花費的心思嗎?”

若不是莫驚春現在正在換衣服,他定然是要掩麵歎息。

陛下這癡纏的功夫,著實了得。

“陛下,是臣之過好不好?可眼下誤了時辰,陛下還是趕緊些,莫要讓朝上再等。”

公冶啟半點沒有誤了早朝的感覺,在得了莫驚春無奈的回答後,“做什麼這般害怕?”他似笑非笑,赤|裸精瘦的腰背上有著幾道劃痕,不深,卻顯出幾分放浪。

“他們最近怕是巴不得不再見寡人。”

莫驚春:“……”

這話是沒錯。

這些時日,因著薛青打破慣例,對林氏追查的事情,已經讓朝上掀了一波浪潮。

甭管是公冶啟還是部分朝臣都是相看兩厭,倒是變得比平時還要焦躁。朝臣裡頭有不少不滿於薛青的行為,最近待薛青可是越抨擊越猛烈,頗有種舍下一身膘也要將薛青拉下馬的感覺。

可是莫驚春清楚,隻要陛下還需要薛青一日,薛青就不可能倒。

他跟柳存劍一樣,是陛下得用的刀。

劉昊已經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外,“陛下,宗正卿,早膳已經備好。”

莫驚春:“……不吃了。”

他是個拘禮的,昨天胡鬨成那樣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還誤了時辰,他現在的動作異常利索,那模樣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殿前。

公冶啟拉住他,將他的冠帽戴好,平靜地笑了起來。

“夫子,可彆忘了,眼下你可不能這麼直接去朝上。”

正始帝是誤了時辰。

可莫驚春,自然也是誤了時辰。

正始帝姍姍來遲,惹得朝臣不滿,有言官忍不住抨擊說道:“陛下,朝會之重要不言而喻,怎可如此荒唐?”

就連禮部侍郎也是說道:“陛下,如此荒廢之事,可一不可再,還請陛下日後慎重。”

正始帝低低咳嗽了幾聲,平靜地說道:“寡人知道了。”

正始帝難得如此好說話,卻是讓朝臣一愣一愣,再看他眼角微紅,聲音沉悶,以及之前劉昊派人來傳的話,許伯衡微蹙眉頭,“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正始帝:“無大礙。”

黃正合欠身說道:“陛下,還是龍體為要。”

正始帝:“已經讓太醫看過,隻是些許病痛,不足為懼。”他咳嗽了幾聲,那聲音確實透著沙啞,聽得出來是有些不適。

得了這個緣由,朝臣也不能說什麼。

雖然朝臣苦等,是浪費了些時辰,不過朝會開始後,卻也沒受到影響。

今日朝會,第一樁事情,卻是清河的情況。

前方送回的消息中提及,廣平王和清河王不知為何突然鬨翻,兩邊自行撕打起來。莫廣生坐山觀虎鬥,最後將兩邊都一同打了個措手不及。

然不到兩日,廣平王又帶著剩下的兵馬投奔了莫廣生,莫廣生在衡量之下,接收了廣平王的隊伍。

朝臣:“……”

這確實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局麵。

他們打開始就對廣平王和清河王莫名其妙掀起這場叛亂覺得異常奇怪。

清河王這本就蠢蠢欲動的人也就算了,可是廣平王卻是從來都不曾流露過半點不臣之心,更是一個一心隻打算沉迷書畫的儒雅人物。

他最終居然會跟兵禍牽扯到一起,實在是奇事。

結果還沒兩月,廣平王突然又和清河王割裂!

這簡直是兒戲!

刑部侍郎冷著臉說道:“陛下,廣平王此舉未必是真心降服!”

有一位言官出列,欠身說道:“臣倒不是這麼認為,廣平王從前都是儒雅風|流的脾性,突然會跟著清河王起兵謀反,這其中必定另有隱情。”

“臣以為,之前廣平王世子出事時,朝廷的消息未必能夠及時傳回去。或許清河王欺騙了廣平王也說不得,不然臣實在猜不透,廣平王為何會跟著清河王一起動手。”這是另外一位官員。

這幾個給廣平王說話的官員未必是真的和廣平王關係多好,隻是或多或少曾經和廣平王接觸過,敏銳覺察到廣平王的性格。

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廣平王不該會有這樣的舉動。

尤其是和清河王起兵,再突然叛出的事情,總覺得哪裡有古怪。

先前說話的刑部侍郎冷聲說道:“就算是事出有因,為禍一方,便是惡事,難道諸位還想為廣平王打抱不平不成?”

這可是兵禍!

兵部尚書淡笑著說道:“趙侍郎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這兩位王爺謀反,是誰都不樂見的事情。可既然身在前線的莫大將軍還是接納了廣平王的殘部,那這其中必定是另有緣由。相信諸位……不會不認可莫將軍的判斷罷?”

兵部尚書搬出這樣的名頭,就叫人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麼。

坐在屏風後的莫驚春僵硬地聽著兵部尚書的話。

這是莫驚春第三次坐在這位置上。

隻是跟從前的心境有所不同,之前的他沒有哪一次是不著惱的,可如今坐在這裡,惱是惱,卻也不是那麼惱,裡麵還摻雜著無奈。

莫驚春急匆匆趕來,卻是不得而入。

畢竟他晚了這麼久,確實沒有緣由。如果跟陛下一前一後入殿,那任由是誰都能覺察出他們兩人的關係。

麵對正始帝的壞笑,莫驚春最終還是不得不坐在屏風後。

莫驚春每每坐在這裡,都會有一種特彆奇怪的感覺。

即便是現在,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是朝臣行禮的時候,因著這屏風是正對著陛下,莫驚春坐在身後,卻也是朝著他在行禮!

每每如此,莫驚春總是下意識側過身去避讓。

陛下必然是清楚的。

莫驚春斂眉,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但他還是堅持這麼做。

莫驚春摩挲著這把椅子扶手,光滑細膩的紋路並不冰冷,這木質卻是上造,須得是精心打磨出來。就連他現在坐著的時候,身後還有兩個軟墊靠著,以免莫驚春坐不住。

……他是真的坐不住。

莫驚春神色古怪地緩了緩姿勢,腰軟得很。

就跟麵條似的。

軟趴趴,還有點麻麻的。

他強行壓下不該有的情緒,繼續聽著前頭的爭辯。

他們還在吵莫廣生和清河王的事情,所以即便莫驚春提神在聽的,但都是那三板斧,聽著聽著,莫驚春就有點走神。

……眼前這扇屏風看起來有些古怪。

從他這一麵看去,這扇屏風就像是略有凹凸。

莫驚春下意識往前湊了湊,沒有伸手去碰,隻是細細觀察。

德百守在屏風後,欠身說道:“這屏風可與前頭相接觸,隻要宗正卿將您想要說的話寫在紙條上,就能透過這些孔洞送往前頭。”

莫驚春聽著德百細細的話,忍不住說道:“前頭也會看得到吧?”

德百笑起來,“可是誰也不知道陛下|身後坐的是誰。”

莫驚春:“……”

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他不自在了起來。

前頭正始帝還在說話,“……一切照舊,明年春闈的事情……”

莫廣生的事情被正始帝壓了下來,除了點派糧草的事情,帝王似乎並未表露什麼態度。而如今在說的,卻是明年的科舉。

明年是正常的科舉考試,乃正科。

莫驚春仔細聽了一下,發現今年被列入科舉考官名單裡,還是有張千釗的名字。他默默給張千釗默哀,就聽到許伯衡出列說話。

許伯衡淡淡說道:“陛下,臣以為,這一次科舉的名單,倒是可以換上一換。”

正始帝揚眉:“許首輔有何高見?”

許伯衡舉了幾個人的名字,這才說道:“若是每年都是那幾位,怕是會讓考生隻跟著那幾位考官的喜好走。如此每每輪換,倒是會讓他們不再專精一處,更能發揮自己的長處。”

片刻後,正始帝頷首,算是認下了許伯衡的建議。

隻是這來來去去,張千釗的名字,還是在其中。

莫驚春忍不住笑。

除開這兩件事外,朝上彆的都是舊事,再加上冬日各地的受災詳情,還有一些不鹹不淡的口水戰。

薛青此人不說話則以,一說話就要氣得人跳腳。

他在朝上陰陽怪氣,卻是嘲諷了不少人。

這些人的利益跟薛青是天然的相反,早晚都是要得罪的。

隻是……莫驚春垂眸,如今正始帝是薛青的後盾,所以這些人才動不了薛青,可要是有朝一日薛青真的引起眾怒,壓不住的話……那他也會是最先被拋棄的棋子。

不過這樣的事情對正始帝來說,卻是不太可能。

莫驚春捏了捏鼻根,像是想起了帝王的脾性。

他太過暴戾,可不一定會這般讓人順心如意,他向來是自己不痛快,就要讓彆人百倍,千倍不痛快的。

想到此處,莫驚春的臉色微變,像是想起了什麼,露出一點苦澀的味道。

等到朝會即將結束的時候,才又有兩個官員出列說話,倒是在勸說正始帝立後。

如今陛下登基四年,還是隻得一個大皇子。

或許是這一次大皇子離開京城的事情刺激到他們,讓朝臣想起來陛下還有這麼個隱患,不由得再度掀起一陣勸說的浪潮。

當然,他們的態度不敢再跟之前那樣強硬。

是徐徐圖之,更是循序善誘。

隻是正始帝一般都不聽。

薛成也忍不住說道:“陛下,雖然宮中已有大皇子,可畢竟子嗣單薄。陛下雖然不愛好顏色,可是這後宮開枝散葉之事,卻也是與前朝息息相關,還望陛下慎之,再慎重。”

正始帝對待薛成這個老臣,倒是沒那麼敷衍。

“薛閣老,寡人如今二十餘歲,怎麼在爾等的嘴巴裡,就像是個七老八十,再動彈不得的孤寡老人?”他的聲音稍冷,“莫要再說了,此事暫且擱置。”

莫驚春聽得出來正始帝不高興了。

隻是他的情緒淡淡,若非是莫驚春,也是聽不出來的。

薛成還要再勸,卻得了許伯衡的眼神暗示,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沒再說話。

等下了朝會,他們一同起身朝外走的時候,薛成才忍不住說道:“你方才為何勸我?”

薛成不是冒然插手此事。

而是因為如今的局勢。

今年伊始,而到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正始帝的動作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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