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天乾的威壓一出,隻他雙眼通紅,越殺越勇,生生將他們這一小隊人都拖延了下來。而這動靜,自然也引來了城防軍的注意。
帶隊親自趕來的人,是公冶啟。
在黑壓壓的宿衛跟隨下,公冶啟騎著高頭大馬穿行而來,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四皇子,也有這麼抱頭鼠竄的時候。
”那可真是叫人開懷,也實在叫人痛恨。
太子殿下的人手趕來後,莫驚春身上的壓力驟然一鬆。他被迅速湧上來的宿衛庇護到後頭去,而大部分都跟著太子衝上前。
明麵上看起來,莫驚春是得救了。
實際上,莫驚春隻想去死一死。
天乾人數的變多,對於地坤來說,本來就不是好事。
人數越多,尤其是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信香就更加浮動。
尤其是莫驚春這種,基本從未和天乾長時間接觸過的地坤來說,更受刺激。他騎在好姑娘的馬背上,幾乎是狼狽地抓緊了香囊,借著袖口的掩飾狠狠地吸了口香囊的味道,這才壓下沸騰的氣血。
這對他來說雖然難捱,但也不是完全熬不過去。
隻需要一點忍耐,和毅力。
畢竟,莫驚春這些年已經習慣了。
莫家家丁都是可以信任的人,當初莫驚春在訓練的時候後,就多次讓天乾故意釋放氣勢,他在那樣的威壓下磨煉自己,便是為了有朝一日麵臨意外的時候,減少失控的可能。
即便眼下莫驚春的體溫過燙,可除了臉色微紅,眼波微蕩外,這深夜搖曳的火光下,幾乎無人能看得出來,其實有一絲絲地坤的味道正在外泄。
莫驚春覺得有點危險。
他想溜走。
他不能再呆下去了。
隻是在這麼危急時刻,莫驚春任何一個動作,都會引來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一個剛剛被救下來的,深夜出動的,恰巧在叛軍入城這一夜的……官員。
莫驚春僵直地坐在馬背上,看著公冶啟身先士卒,如入無人之境地在其中廝殺。
太子……
似乎很享受這場殺戮。
莫驚春的背更僵硬了。
他上一次最靠近太子,是在殿堂奏對時,太子殿下距離他就三步。
那距離能讓莫驚春隱隱約約聞到天乾的信香,就那一點味道,讓莫驚春回去的時候,不得不泡了半個時辰的冷水澡。
這不公平。
莫驚春在心裡惡狠狠地說道,太子殿下就應該潔身自好,將他那一身天乾氣息收拾得絲毫不露,而不是放在那裡胡亂勾/引人!
莫驚春非常可惱。
可,現在莫驚春更覺得可怕。
天乾陷入瘋狂狀態的時候,那原本還能收束的信香不斷外泄,壓得莫驚春感覺後脖頸的腺體突突直跳,頭疼得要命。
不不不,他應該……
莫驚春抓緊了韁繩,好姑娘不由自主地動了動馬蹄,看起來像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暴躁,所以也跟著情緒有點不太爽利。
本來她跟著莫驚春在刀光劍影裡來去都非常淡定,現在卻不自覺開始刨馬蹄。
邊上的侍衛看了他一眼,像是以為他怎麼了。
莫驚春勉強朝著他笑了笑,然後低下頭。
手心發燙得很。
莫驚春的額頭,現在估計可以攤雞蛋。
他閉了閉眼,吐出熾熱的呼吸,正將香囊往手裡捏的時候,聽到身邊幾個留守後方的侍衛無意識地說話。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甜甜的……”
“不,像是糕點。”
“你是餓糊塗?”
“小聲點。”
“我怎麼感覺,像是……地坤的味道?”
莫驚春藏在袖子裡的香囊一抖,手指立刻撕開外頭的束縛,將裡麵的東西全部都抖落出來,然後捏了一手灑在他的衣袖上,然後有意無意地將一手粉末擦在脖頸處,那隨手帶過的動作非常細微,無人能覺察。
“感覺錯了吧?”
“不可能。”
“哈哈哈我怎麼沒聞到?”
“你是想地坤想瘋了吧?”
說話的那人吸了吸鼻子,發覺真的沒有了剛才的味道。
難道真的是幻覺?
還沒等他細想,前頭已然爆發出劇烈的聲響。
——太子,砍下了四皇子的腦袋。
太子和四皇子都是天乾,四皇子還為長,可是在這場野性的廝殺中,四皇子落敗,徹底付出了性命。
莫驚春鬆了口氣,等結束後,趕緊遠離這一堆士兵。
他心裡正在念叨著,卻看著前頭聚集起來的士兵逐漸分開,那簇擁著,推搡著的模樣,就像是畏懼,又像是另外一種……不知怎麼形容的語言,莫驚春眼睜睜地看著原本聚集在他前麵的道路被分了開來,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分開了人潮。
那場麵,甚是壯觀。
一人一騎穿行而過。
是,太子殿下。
莫驚春攥住了韁繩,下意識也要後退。
眼下誰也不敢招惹這位剛剛親手殺了兄弟的太子殿下,哪怕四皇子剛剛試圖謀朝篡位,太子的手段也太過狠厲了些。
那可是他的親兄弟。
伴隨著太子殿下的距離越來越近,那股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莫驚春的呼吸微窒。
血色,本就是太子殿下的信香。
帶著殘忍和暴虐。
莫驚春的喉嚨微微滑動,喉結往上,又吞下。
他冷不丁打了個顫。
太子的坐騎,在他的麵前停了下來。
無數雙眼睛聚焦在他們兩人身上,莫驚春甚至能感覺到太子狠厲的視線狠狠地紮穿他的骨髓,像是要穿透他的皮肉血脈。
他緩緩抬頭。
俊美,又一身血衫的太子殿下歪著腦袋,看他,好半晌,笑了笑。
“抓到你了。”
冰冷,又曖/昧的詞句,讓莫驚春背後發麻,身子僵直。
他知道太子殿下這句話的含義。
誰不知道呢?
太子殿下這數年來,廣招天下,便是為了尋找那個與他同調的地坤。
時至今日,卻仍一無所獲。
如今……
莫驚春感覺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