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驚春回到墨香院,墨痕迎了上來,臉色有些焦灼。
他顫巍巍地說道:“郎君,陛下來了。”
莫驚春:?
墨痕這句話裡的每一個意思,莫驚春都知道,可是組合到了一起,就有些茫然到了陌生。
陛下怎會來?
莫驚春狐疑地踏入墨香院,剛走了兩步,就看到好些個貼牆站著的侍從,這裡麵還包括了莫府的家丁。墨痕在後麵小小聲說道:“陛下威嚴深重,我等甚是畏懼。”
莫驚春哭笑不得,再是如何,也沒到麵壁罷。
他讓墨痕在外麵等著,自己進了主屋,正看到陛下站在桌前,仿若在看著些什麼。莫驚春的腳步聲並沒有掩飾,帝王頭也不回地說道:“回來了。”
莫驚春微怔,抬起的腳微頓,才輕輕放下。
陛下這句話,讓他一瞬間升起了有人在等他的錯覺。
帝王回過神來,手裡拿著的東西,莫驚春萬分眼熟。
那正是從前莫廣生和莫飛河寫回來的書信,莫驚春還沒來得及生氣陛下是怎麼翻出來的時候,卻聽到陛下平靜地說道:“找到莫廣生了。”
莫驚春猛地抬頭,清亮的眸子裡滿是詫異。
陛下卻好像是不知道莫驚春的動作,自顧自地說道:“莫廣生沒有死。他當初重傷後失憶,被塞北的遊牧民族給救了。養傷的時候,那一小隊遊牧民族被異族給剿滅,隻留下成年男丁和女子,莫廣生就此淪為奴隸。”
莫驚春忍不住上前幾步,就為了聽得更清楚。
公冶啟看著一點,一點被引誘過來的獵物,聲音越發平靜,“莫廣生在成為異族奴隸後,花費了三年的時間積攢了自己的勢力,然後趁著那一日異族率眾去襲擊其他遊牧民族的時候,帶著人叛出了皇帳,徹底遁走。而後,便是到了去歲,先帝接到了一條原本已經停用的密線傳回的消息,那正是莫廣生。”
莫驚春的眼角微紅,又是想笑,卻又覺得鼻頭酸澀。
“大哥合該是想要和朝廷裡應外合,一舉消除異族對我朝的影響。”他輕聲說道,“不然,在他離開異族皇帳,解除了自己奴隸的身份後,他大可以徑直回來。”
公冶啟淡笑著說道:“沒那麼容易,但也的確如子卿所說。前些日子讓戶部查賬,為的就是不留任何麻煩,屆時這一仗,決不能失敗。”
莫驚春若有所思。
這些都是在朝上還未提及的事情。
今夜,陛下何以親自趕過來,來與莫驚春說這些?
“子卿可是在猜,寡人為何要深夜來訪,就為了說上幾句,明日也可你與分說的事情?”公冶啟慢吞吞地說道,踱步走到了莫驚春的跟前。
兩人的距離,近到有些曖/昧。
莫驚春想退,但下意識又不想這麼做。
陛下不與他說這些,莫驚春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事關重大,若是走漏了一點風聲,都會影響到此事的成行。而最是要緊的,當然是深陷異族的莫廣生。那早一些知道,和晚一些知道,那有什麼差彆?
莫驚春根本不會生氣。
那,陛下到底是為何而來?
這就讓莫驚春有幾分茫然。
公冶啟靠近了些,在莫驚春終於忍不住退卻的時候,強硬地撫上莫驚春的手腕,“寡人嫉妒。”
莫驚春猛地僵住,不隻是因為陛下手掌的熾熱,更是因為他的話。
陛下,嫉妒?
他嫉妒什麼?
嫉妒他關切兄長?不,陛下不至於如此。
那是什……
莫驚春在猛地吸入濃鬱的信香時,方才意識到兩人的氣息已經曖/昧地勾勾纏纏到了一處。他們兩人的信香氣息從來都不會看氣氛,非常自娛自樂地玩鬨在一起,纏/綿拉絲得異常歡愉,輕易是無法收回。
天乾。
妒忌。
獨占欲。
莫驚春驀然醒悟,陛下說的,居然是袁鶴鳴!
他喃喃說道:“袁鶴鳴早就有了心上人,況且,他隻是臣的朋友。陛下,您這……”莫驚春猶豫了下,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嫉妒”這個詞。
可是公冶啟卻是坦坦蕩蕩。
“可是寡人還是嫉妒,”公冶啟有些委屈,又有些黏糊糊地說道,“他不也是天乾?可是子卿待他,就沒有半分戒備,可待寡人,卻是滿懷戒備。”
“臣……”
莫驚春想說沒有。
但是看著他有點緊繃的胳膊,這話說出來就像是在騙人。
他猶猶豫豫地看了眼公冶啟,仿若當真看出幾分可憐的模樣,可是陛下再是可憐,那也是俊美的,豔麗的,張揚的。
彆說是脆弱了,更像是一團讓人不敢觸碰的暴戾烈火。
一時間,莫驚春被兩種情緒拉扯著,竟沒有來得及阻止公冶啟的動作,被他帶得兩個人摔倒在了床上。
莫驚春下意識用胳膊擋住了陛下的手。
公冶啟隻輕笑,“寡人什麼都不會做。”
莫驚春狐疑地看著他。
陛下便低下頭來,輕輕靠在莫驚春的耳邊,小小地說了幾聲。
莫驚春的耳根猛地爆紅,但囁嚅著,又不敢拒絕公冶啟。
他們兩人確實已經有些時日……
如果不及時的話,那對他們的結合便是一種不滿足的信號。
陛下提出來的方式,也是另類的解決辦法。
就是需要兩個人磨合一下。
而且他們結合了,莫驚春對陛下也該負起些許責任。
這種不疾不徐的,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莫驚春不自覺地一退再退。
等到第二日起來的時候,莫驚春他氣得牙狠狠地摔開枕頭。
什麼一次就好!
隻消沒離開,那豈不是永遠都是一次!
老實人莫驚春狠狠吃了個大虧。
但奇怪的是,莫驚春再醒來,卻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就連這兩日小肚子墜墜不舒服的感覺都不見了。
莫驚春沉思,難道天乾和地坤……能包治百病?
他猛地一個惡寒,就將這個念頭丟開。
他趴在床上,伸出一條皙白的胳膊在摸索著裡衣在哪裡,卻驟然聽到陛下一把嗓音響起,“子卿近來,是不是略沉了些?”
莫驚春:?
他將找到的衣服披在肩膀,低頭看著小/腹。不知道是不是被陛下提起來,莫驚春不知不覺被暗示了,好像……下/腹真的有點變化。
【審核:這裡指的是生子,不是床事^_^】
莫驚春狐疑摸了摸,那悶悶的表情,落在公冶啟的眼底,卻是湧起了一種陌生的,瘋狂的念頭。
他緩緩低頭看著莫驚春撫弄的地方。
此前,他對子嗣是漠然,唯獨思考過莫驚春的後代問題,但那也不過是出於實際的考量,可是方才莫驚春那無意間的一個動作,卻猛地掀開了帝王陰暗偏執的念想。
他想……
陛下感受著那股奇怪的,莫名的,難以形容的饑/渴灼燒。
他想要一個孩子。
一個,屬於莫驚春的孩子。
他們兩人結合的子嗣。
一個,會讓莫驚春永遠,永遠都不會再移開視線的理由。
一個孩子。
帝王在心底陰沉地笑起來。
莫驚春吃軟不吃硬,倘若他當初采取的是極其暴烈的手段,那要讓莫驚春習慣他們眼下的事情,那怕是要花上好幾倍的時間。可是在如今的莫驚春看來,這一場結合,無疑雙方都有錯。
既然有錯,那便都有責任。
那也便是昨夜莫驚春沒有拒絕的緣由。
儘管莫驚春不適應情/事,但是並未真正做到最後,隻是互相“幫助”的事情,他咬咬牙還是能做到的。
可是對公冶啟來說,那仍然是不夠。
莫驚春不信他,也不認為這是多麼濃烈的情感,更不相信本性的驅使。他警惕,害怕,謹慎地躲在安全的地方,一點點地試探,一點點地接納。
可公冶啟不是。
他本就是肆意無常的性格,那些潛藏在深處,難以被覺察到的幽怖之下,潛藏著一頭隻靠著本能驅使的惡獸。
他選定了莫驚春。
嘻,哈哈,他和莫驚春的孩子。
公冶啟朝著莫驚春,露出一個溫和至極,卻莫名讓莫驚春遍體冰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