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摩根眼裡,弟弟甜甜地對她笑,純潔得就像頭戴光環的小精靈,哪裡有半點瞞著她跟可惡的家夥沾上關係的可能性。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必然是有人唆使,暗中引誘!
然而,實際上,被摩根自動屏蔽了的西裡爾的後半句話是:“我要向你道歉,那天,我的確是去見了……”
摩根:“西裡爾,你……”頓了頓,緊繃起嘴角,女人眸光冰冷,“你們隨意。我要去和這隻隻會唆使人的夢魘好好地‘聊聊’。”
西裡爾:“等——”
隻說了一個字,同是魔術師的那兩人就消失不見了。
白發魔術師是在前麵喊了一聲後就立即逃跑消失了,摩根耽誤了這麼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離開去抓夢魘。
西裡爾和阿爾托莉雅不知道他們要去乾什麼,但憑直覺,還有那兩人碰麵後的表現,都能猜到,他們應該不是真的要湊在一起喝茶聊天。
“……”
“……”
被丟開的姐弟兩人麵麵相覷了幾秒。
頗為突然的,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噗哧出了聲。
當上國王之後,有意讓自己控製好情緒和表情的阿爾托莉雅,果然還是沒能抵禦住笑意的侵襲。
她的外表停滯在十三歲拔出聖劍的時候,所以,總是露出嚴肅表情的少女稍顯出忍俊不禁的柔和神色,比平日總是溫和笑著的青年展露笑容,更讓人心中觸動。
“本來我準備了許多話想說,但是,姐姐和那位魔術師閣下……既然他們暫且離開去敘舊了,我們就先進屋吧。”
西裡爾抬手做指引狀,仿若無事,體貼地沒有再提性彆相關的事情。
阿爾托莉雅按了按不知何時被風吹落的兜帽邊緣,遲疑了一小會兒,就痛快地決定不等梅林老師回來了。
二人走進了城堡,西裡爾早已準備好了對這位二姐的款待,今日注定會賓主儘歡……
隻是。
西裡爾無意間想到,在發現“亞瑟”其實是女性的那一刹那,摩根姐姐露出的震驚表情,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這也不奇怪,幾年前,他剛從彆人那裡得知真相的時候,受到的驚嚇不會比今天的姐姐小……
……
等一下。
告訴他“亞瑟其實是個女孩子哦”的那個人,是誰?
前一刻情不自禁掛在嘴角的微笑極難察覺地凝固,西裡爾略微縮緊的瞳孔中,竟然閃過了幾分不安的迷茫。
他的記憶裡,似乎存在著一個極大的漏洞。
想不起來。隻隱約記得,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自己誕生的秘密還是可以挖掘出未能掩藏住的端倪的,但某些事,沒有人告訴,他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與此同時,更加奇妙的事情出現了。
很是莫名地,某道按理來說應是初見,但卻尤為印象深刻的影子,自發地在他驚疑不定的腦中浮現。
是那個白發的魔術師。
見麵的開始,西裡爾才跟他說了一句話。不對,那句話還沒能說完。
他隻在接下來的短暫時間裡用打量的目光看他。
魔術師有很討人喜歡的樣貌,但卻是那雙異於常人的紫眸最讓西裡爾關注。
西裡爾打量他,沒有刻意地掩飾。所以,在逃跑之前,白發的魔術師有一瞬間也將目光投來。
那時候,摩根擋在西裡爾還有阿爾托莉雅麵前,而魔術師單獨落在一邊。以這個站位,摩根和阿爾托莉雅都看不見另外兩人。
仿若湊巧,視線便輕輕地觸碰到了一起,
而當西裡爾麵露出奇怪之色時,魔術師就勾起了唇角,對身影被摩根遮擋了小半的金發青年一笑。
時間回到現在,西裡爾莫名其妙地不斷回想起當時眼中所見的那抹笑容。
他分辨不出對方笑中的含義,這本來沒什麼。
可是,心中隨即而起的不舒服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時間來得及,我下次……西裡爾?”
“啊,抱歉。”
西裡爾居然在客人麵前走神了,他趕緊道歉。
好在國王並不介意。
他們愉快地共進晚餐,在就寢之前,也在書房裡儘情詳談。若不是時間拖得太晚,西裡爾脆弱的身體支撐不住,可能意猶未儘的兩人連覺都可以不睡了。
然而,聊得再怎麼投契,依依不舍的阿爾托莉雅也隻在這裡待了一天。
她是一個十分自持的人,定下了要在次日趕回王都,就一定會動身。可是,直到動身的那時候,無論是摩根還是梅林,都沒有回來露個麵。
西裡爾倒是收到了姐姐的使魔傳回來的信。
摩根隻說,狡猾的夢魘耍花招跑掉了,她不甘心追丟,這次一定要把他揪出來才行。所以,大概過一陣子才會回來,讓西裡爾照顧好自己。
不需要擔心,西裡爾反而覺得很欣慰。
除了研究魔術,還有堅持不懈想辦法調養好他的身體,近些年的姐姐心態平和了很多,但卻沒有彆的事可做,偶爾精神也顯得不怎麼好。
結果,魔術師閣下剛一出現,摩根就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雖然對不起那位魔術師,但不得不說,摩根現在大有乾勁,這也算是好事兒。
送走了抽空來此的國王陛下,西裡爾除了每隔半個月和她保持通信外,照常做著自己的事情。
排除必要的休息的剩餘時間,泡書房的時間減少了,他大多時候都在外麵跑。
雖說也沒有走很遠,但是,領地範圍內的幾乎每一寸土地,他都親自走了一個遍,主要是為了探知光坐在家裡聽不能知曉的情況。
開始泛濫起的饑荒。
人們所恐懼的,突降的巨龍等魔獸帶來的威脅……
這項工程量頗大的曆程從兩年前就開始了,隻不過,因為他走不了太久的路,才拖到了現在才算完成。
其中免不了遇到危險,但西裡爾有最可靠的護衛:他的外甥們。
最開始跟他一起出門的是高文,後來阿格規文也加入了。最近,受哥哥們鼓舞也從小學劍的雙胞胎受不了再被丟在家裡,也鬨著要為舅舅保駕護航。
西裡爾當然不可能把最小的兩個孩子帶上了,他們想出馬,還得再等十年才行。
從阿爾托莉雅拜訪那日算起的一個月後,摩根終於回來了。
女人回來得匆匆,隻待了一小會兒,走得同樣匆匆。
她是來提醒西裡爾最近不要經常出門,如果要出去也要把高文他們帶上。最後,出門在外,一定要警惕一隻白色的花裡胡哨的東西,見到了立即遠離,當然,最好不要見到。
看來摩根姐姐還是沒逮到逃跑的夢魘,本就旺盛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西裡爾:“好的,姐姐,如果見到了,我也不和他說話。”
摩根滿意地點頭,反複叮囑完弟弟,便又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西裡爾與姐姐告完彆,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心念忽然微動。
“如果他跟我搭話,我也不搭理他……奇怪。”
他念出了這句,摸了摸自己怎麼又翹起來的嘴角:“怎麼覺得以前說過差不多的話?”
還是想不起來,回憶似乎沉得太久遠了。西裡爾搖搖頭,便作罷了。
原本如果姐姐沒回這一趟,他是打算出門的,但既然聽了話,就臨時改變主意。
他又想繼續坐在書桌後,給國王陛下的回信隻開了個頭,還沒寫完。
但是,剛把筆提起。
身後傳來了一點窸窣的聲音,並不算響,但在寂靜一片的環境裡,就被凸顯得格外吵鬨。
西裡爾隻寫了幾個字,就不得不把筆放下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拉開了垂到地上的窗簾。
而在略顯昏黃的光線擦過他白皙如玉石的麵龐,直直投入室內的同時,西裡爾淡然的碧眸,卻不知怎麼微微睜大。
有一抹不屬於他、也不屬於這座古老城堡的顏色,像闖入春日的雪花一般,輕柔地飄落進他的眼底。
“……”
先前鬨出動靜的,是跑到他的窗台上蹦跳的鳥兒。
如今,鳥兒被窗簾敞開的動靜驚飛,隻在現場留下了一根細小的羽毛。
西裡爾所看的卻不是羽毛。
他的目光定定地向下,投落在剛好環繞著城堡向光這一麵的花園中央。
園丁辛勤地培育出了一片燦爛的金色花海,此時正值開放的時候,晃眼的顏色正是絢爛,宛如實質化的陽光。
然而,就是在這放眼望儘全是金色的花海裡,突兀地多出了一點白。
魔術師剛好抬頭,對著上方的他,露出一個熟悉的親切微笑。
“你好呀,公爵閣下。”
魔術師微微躬身,風將他的白發揚起,衣角也在翩躚。
“我沒有惡意,隻是想到,既然路過了這裡,就應該前來向身為主人的您問好——哈哈,絕不是為了躲避誰誰的追捕哦。”
後半句,把真實目的給暴露了,不過,魔術師本來也沒想藏。
他這般坦陳,在高處看他的西裡爾沉默了一會兒。
“歡迎您,特彆的客人。”他說:“既然您來了,那就請進來喝杯茶,坐一坐吧。”
“好呀。”
魔術師沒有拒絕,隻是又輕輕一笑:“我沒有帶上禮物就來叨擾,稍微有點過意不去……這樣,等下次再來的時候,我就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