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2 / 2)

實在是因為被纏綿沉重的病弱拖了後腿,向上發展的生機消退了,此時的公爵擁有更多的是一種在平靜之間就能讓觀者驚豔的美。

他像是畫卷中的動人景象,魔術師第一眼就被他所吸引。

然而,當恍惚間以為不變的美景因情緒波動而起了變化,增添起了先前不曾出現的更多的生機活力,魔術師又覺得,這樣的他更具吸引力。

各有各的好,都有獨特之處,兩種美好都割舍不得。

所以說,對習慣了欣賞美的夢魘來說,這可真是一種矛盾的心理啊。

“您——謬讚了,我自己的情況,我是知道的。”

因魔術師的實話實說,西裡爾的麵頰又紅了一個色度,並有向脖頸深處蔓延的趨勢。

他的右手捏成拳,放在嘴前,略顯不自在地做了些掩飾:“能得到女士們的欣賞,我深感到榮幸。但是,我現在……”

魔術師看見了,公爵柔美的眉目間浮起了一點淡淡的憂傷,這個話題似是讓他想起了自己心頭那一點傷痛之處。

他話音未完,不知怎麼——或許是因為從旁吹來的微風,聲音頓住,劇烈的咳嗽便接踵而來。

“咳、咳咳咳!”

西裡爾捂住嘴,身子不自禁地向前躬起。

彎腰咳起來的初時,早已熟悉了的被灼燒的感覺毫不遲緩地出現在胸膛深處,像是無情的火焰熊熊燃燒,燒儘了還在淌血的骨肉,感受自是痛苦不堪。

但隨後,他就下意識地想要抑製住聲音,為的是不把還趴在他腿上的莫德雷德吵醒。

可是,動靜還是太大了。

西裡爾感到肺腑如火燒般乾澀,正承受著這般痛苦的時候,他隱約察覺到,有人把手輕放在他的背上,輕柔地撫摸,就像他姐姐以前也做過的那樣。

“是我的錯。”撫摸他的人的聲音也很輕:“應該進屋去的,我竟然讓您陪著我在外麵吹了這麼久的風。”

西裡爾模模糊糊地聽到,還想要回一句不是閣下的原因,結果剛一張口,就有血腥的鐵鏽味湧到了喉前,讓他不得不頓住,艱難地把血咽回去。

隔了一會兒,他才把手放下。也不攤開,而是有些不自然地垂到一邊兒,攥起的拳藏住了落在手心裡的血沫。

“不……梅林閣下,今天能像這樣和您聊天,我很開心。其他的,小事,您大可以不用在意。”

“是嗎……”

魔術師沉吟。

他對自己情不自禁站過來的舉動有那麼一點不解,還在思索,對男性這麼體貼,是不是第一次——

果然還是因為公爵閣下太脆弱,勾起了他心中對美麗事物的憐愛吧。魔術師這麼想著。

魔術師又想了想。

貼在公爵背上的手已經收回來了,他下移的視線又注意到,不知何時被汗水打濕、貼在青年蒼白麵頰旁的一縷金發。

總之——十分神奇。

魔術師忽然就把收回來的手又伸了出去,想把那縷突兀的發絲撇回到公爵的耳後。

嗯……再確定一下,這的確是他的無意識的、純屬鬼迷心竅的動作。

他還真的這麼做了。

然而。

沒能碰得到。

是的——手的確伸了出去,而且指尖就差一點就要碰到公爵的麵頰。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響出現。

像貓兒一樣團著身體睡午覺的莫德雷德被吵醒了。

她終於醒了!

“唔……舅舅……”

才醒來,還沒睜眼,莫德雷德就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揉吧揉吧,一下子就把剩餘的困意揉沒了,金色小團子頓時容光煥發,活力充沛。

她迫不及待地蹦起來,就要勾住舅舅的脖子。

然而,電光火石之間!

莫德雷德:“!!!??”

猝不及防,她一眼望見除了舅舅之外的另一個人。

這個男人莫德雷德沒見過,但是,很奇怪,一看到這個白花花的身上還在飄花的男人,莫德雷德就想起了不久前搶了自己風頭的白花花——那討厭的白花花已經在莫德雷德大人的肚子裡消化了好嘛!怎麼可以又冒出來!

頓時間,舊恨新仇(?)一起湧上心頭,莫德雷德非常生氣。

“你是誰啊!不許碰我舅舅——嗷!”

又是一聲很有魄力的嗷嗚。

梅林:“???”

魔術師的胳膊上掛了一隻金色小團子,這一團不僅頭發紮人,還會凶巴巴地咬人。

這下不是在太陽底下懶洋洋曬太陽睡午覺的小貓了,而是——炸毛了的小獅子。

魔術師那句“摩根到底有多恨我”差點就脫口而出了,幸好他隻是表情扭曲了一下,沒有真的說出來。

莫德雷德,摩根悄悄用阿爾托莉雅的基因成功製造出來的第二個人造人孩子。

魔術師的眼睛早已經看見,她就是未來會如摩根所願,背叛亞瑟王的叛逆騎士,可以說是顛覆不列顛的罪魁禍首。

在看見趴著不動的她的那一刻,魔術師就把她認出來了,但卻並沒有特彆留意。畢竟,莫德雷德現在還是小不點一個。

魔術師沒想到小不點居然這麼凶。

因為很震驚,他被掛上去就甩不下來的小不點咬住,也就更加沒想到,小不點咬人還這麼痛。

魔術師大震驚。

西裡爾也驚呆了。

不行,這不是傻愣著的時候,他麵對此情此景也很尷尬,連忙搶救……不不不,是把莫德雷德從魔術師閣下的胳膊上取下來。

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剛開口勸了一句,極不舒服的感覺就再度湧上來,讓他眼前發黑,軟下的身體向後仰倒。

連片刻鬆緩的時間都沒能得到,西裡爾的意識隨即模糊,黑暗從視野開始擴散。

耳邊所聽到的聲響,似乎是莫德雷德鬆嘴,啪嗒掉到了地上去。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

昏昏沉沉的他,最後的感覺是,自己沉重的身體似是忽然變得輕盈……

輕飄飄的。

不知多久以後,才落到了某個溫暖的地方。

……

西裡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睜開眼,等了許久,力氣才如溪水般輕緩地重新流到身體各處。那時,他才略微勾動了一下手指。

縮著身子睡在他身邊兒的小姑娘一秒醒來,猛地往前一蹭,嗚嗚哇哇哼哼個不停。

西裡爾聽了好一陣,才勉強分辨出來,莫德雷德唔哇的大意是,以後她不在外麵睡覺了,不睡了,舅舅也不要睡著醒不來。

“……沒事,莫德雷德累了,就要好好休息。”

西裡爾說。

他一醒,和莫德雷德一起守在床邊的老管家和仆人們就忙碌了起來,給他擦汗,又送來了摩根留下的魔藥。

西裡爾喝下,感覺又要好些了,便使了點力,在床頭坐了起來。

一臉委屈的外甥女立即躲進了他的懷裡。

“不要……白花花……”

西裡爾:“嗯?什麼白花花?”

“舅舅……不要搭理那個白花花啦!”

莫德雷德滿心不滿都是衝“白花花”去的,強烈要求不要讓白花花出現在城堡範圍內,她生氣。

“白花花抱你!我都抱不動!咿呀,他還踩我們的花,好過分,討厭死了!”

西裡爾:“…………”

見外甥女耿耿於懷,小小年紀就跟人結下了梁子,還不肯罷休,西裡爾沒法勸,隻好哄她:“梅林閣下是客人呢,對客人,如果不搭理,就太不禮貌了……好吧,下次他來,舅舅就不給他椅子坐,也不和他說話。”

莫德雷德高興:“好!”

她牢牢地記住了。

對此,西裡爾隻能在“……”過後,希望梅林閣下再心血來潮送了這次信後,就不要再來拜訪了。

隻不過,想法和現實總是不能達成一致。

又過了幾日,西裡爾把回信寫好之後,魔術師果真上門取信。

他這次沒有待多久,取了信就離開了。然而,正當西裡爾以為這就結束了的時候……

從那日起。

魔術師每隔半月,就會來到西裡爾的城堡拜訪。

有時是幫忙送信,有時是自稱順路,有時,又是十分乾脆地說明,他就是來探望公爵閣下的身體的。

半月一來,風雨無阻。

——莫德雷德氣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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