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明明——還活著啊!”
這句話產生的效果, 可謂是驚天動地。
西裡爾當然沒有做把人家的棺木掀開的事情, 他隻是衝過去, 在銀發青年尚未反應過來之時,把手貼上棺蓋。
隔著阻礙, 他已經飛快地做完了檢查,最終有驚無險地確定,躺在棺木裡的人還有生命的氣息。
隻是, 情況還是有些古怪。
“喂!你這家夥——”
銀發青年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
他原本雙眉緊鎖,神色頗有些陰沉。可在聽到意外之人的這個聲音時,明顯愣怔了一下,繼而,眼中劃過一絲異樣。
“……是你。”
直到這一刻, 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過來。
這裡不愧是十年後, 昔日動不動就掏出炸藥的暴躁青年, 如今已經沉穩得多, 可以好好的跟大概還是不喜歡的西裡爾說話了。
雖然,他明確了對方身份的第一句話是:
“你——這個混蛋。來得太晚了!”
“……抱歉。”
西裡爾低下頭,目光還停留在棺木的表麵。
他用手抹開堆積在表麵的花瓣, 從而看見了, 在深黑色的棺蓋上,鐫刻著一片金色的圖案。
這個圖案有著獨特的形狀, 像是寓意著什麼, 可能就是沢田綱吉所在的彭格列家族的家徽。
不過, 他暫時沒有心情去感慨, 蛤蜊家族的家徽果然有蛤蜊。隻是無意間看了一眼,有了一點印象,就移開了目光。
“請問,我能把這個移開嗎?”
“……”
銀發青年獄寺隼人似是憋著一口氣,看起來有許多話想說,想阻止又想漠視,但最終還是憋悶著點了點頭。
“打開吧。”他語氣冷冰冰地說,好像又透了一點彆扭。“十代目自己允許了,我沒有阻止的餘地。”
“好的。”
西裡爾依言,硬是用自己的雙手,把重量很沉的棺蓋移開。
嘎吱嘎吱。
伴隨著有些刺耳的雜聲,縫隙逐漸擴大,有些許明亮的光線從西裡爾的頭邊擦過,落入原本漆黑昏暗的棺木中。
有了光亮照清,躺在裡麵的棕發青年的麵容,也就逐步呈現出來。
如果不是事先用魔術確認,西裡爾可能真的以為,沢田綱吉已經在此地安息。
全因為棕發青年的神色格外沉靜,仿若這片偶爾才會漏下陽光與鳥鳴的幽靜的森林。
他是沢田綱吉。
跟少年時的麵貌果然還是不一樣了,但到底是一眼還能認出來。
十年後的沢田綱吉也是穿著黑色的西服,顯得身姿修長,就是這一點跟小時候短胳膊短腿兒的瘦小模樣不同。
棺木內也鋪著厚厚的一層鮮花。大概是彆人讓他雙手合十,放在胸口上,擺出了一個更加安詳、更能讓不知情的人誤會的姿態……
西裡爾看著心情複雜,微微地搖頭。
還是來晚了,這一點他終於確定。隻是,具體發生了什麼,他還是要跟當事人詢問了之後再說。
所以,西裡爾伸出了手,手指探入了棺木中。
有一點微弱的光芒閃耀起,但很快就熄滅。
從落後一點的銀發青年的角度,看不清半跪在棺木旁的人到底做了什麼。不過,他能夠聽見從前麵傳來的聲音。
“……唔。”
被百花簇擁的棕發青年醒來了。
安詳至極的姿態被眼瞼的顫動最先打破,而他睜開眼,所看到的第一個人,便背對著從枝葉間漏下的點點天光,對他露出極致柔和的笑容。
“啊……好久不見。”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語顯得有些虛弱,不過,棕發青年眸色柔軟,唇邊微微勾起的輕笑,有如天空般包容:“這一次再見,隔的時間是稍微有點長了,西裡爾老師。”
“其實您不必這麼稱呼我。”西裡爾輕聲道。
“我隻當了五天老師,還沒有教給您任何有用的東西,反而添了這麼多麻煩,對此我深感歉意。”
棕發青年——不,已經成為合格的黑手.黨首領的沢田綱吉微笑:“不,有個聲音讓我一定要這麼叫,可以得到相當足的回報……哈哈,開玩笑的。嗯……謝謝。”
十年後的沢田綱吉在棺木裡坐起,由於才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西裡爾抓住他的手,才讓他得以借力,從對生者不友好的狹窄空間走出來。
十年後的獄寺隼人當然不會乾看著,他也大跨步上來,拉住了自己首領的另一隻手。
沢田綱吉對他們兩人都表示了感謝。
葬禮都舉辦完了的“死者”突然複生,這就像是恐怖片裡才會出現的劇情。
隻不過,在場的三人都知道,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沢田綱吉並沒有死。
準確地說,在西裡爾到達之前,他正處於假死的狀態。
這大概是某種藥物的效果,能讓他失去呼吸,外表與死去無異。可這種狀態無法長久持續,而且,更無法忽略的是……
就算沒有假死藥的效果,沢田綱吉真正的身體狀態,也已相當糟糕。
從魔藥裡泄露出來的詛咒,已將隻是凡人的青年的生命力大幅削弱,到了離徹底枯涸隻差最後一小簇火焰的地步。
也就是察覺到這一點,西裡爾的笑意才會收斂,麵上轉而浮現出凝重愧疚之色。
他握住沢田綱吉的手還沒有手,為的便是保持治愈魔術不停,讓如春雨般充滿生機的魔力融入棕發青年的體內。
由此,沢田綱吉的臉色得以好看多了,也能自己站穩,不用兩人接著摻扶。
時刻關注著十代目狀態的獄寺隼人明顯鬆了口氣,看向西裡爾時,表情也比一開始緩和了一些。
“我的堅持果然是正確的。”
沢田綱吉似是想要緩和氣氛,他不讓大家在這兒抑鬱地麵麵相覷,直接笑道:“等來了西裡爾老師,我們的計劃就能順利地往下進行了。”
“請務必把來龍去脈告訴我。”
西裡爾請求道。
“不瞞你說,我在找到你們的路上,就發現……你們此時麵臨的境況,好像有些不對勁?”
隻是“不對勁”嗎?
這個說法太委婉了。
西裡爾發自內心地覺得,十年後的這個世界變得比十年前還要古怪。
沢田綱吉道:“好的。不過在這裡說不太方便,我們最好換個地點。”
他看向獄寺隼人,目光投來之時,獄寺隼人頷首,拿出了——一個對講機?
看著比十年前可靠多了的年輕人對著對講機說了幾句,具體內容省略,但西裡爾絕對沒有聽錯。
他聽到了一個名字。
——雲雀。
“……哎呀。”
西裡爾的頭條件反射地痛了起來。
對他來說,應付凶獸少年還是昨天的事情。
如果要說在當老師的那五天裡,給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人,不用猶豫,雲雀恭彌當之無愧。
“雲雀學長的基地就在附近,趁基地的各位沒有發現,我們趕緊到他那兒去吧。”沢田綱吉揉了揉太陽穴,尚且沒有解釋為什麼不能讓基地的夥伴發現他“死而複生”。
西裡爾自是覺察到了,不過,他耐心地等待著。
此時,讓他感到有些許煩惱的……沢田綱吉身上未消的詛咒其實不算。
走在去往據說是雲雀恭彌一手建造的低下基地的路上,西裡爾還不那麼確定地想著:
過了十年,連脾氣最爆都獄寺少年都變得冷靜了,沢田少年的麵貌也大有改變。
那麼,同樣的,當初不講道理也不聽道理的不良少年雲雀恭彌,也應該變得成熟可靠,不會一上來就——
“哐當!”
“哇!好突然!”
猝然響起了一聲驚叫,但聲音的主人倒是不慌不忙,並沒有被嚇得愣在原地或者摔倒。
地下基地的門剛一打開,就有光明正大投擲而來的“暗器”直搗麵門。
西裡爾的不祥預感成真了。
事實證明,時間可以磨平人的棱角,讓幼稚的小孩兒變得成熟。可唯獨,不可能讓凶獸變成家養寵物。
……連情景都和十年前的某一天有異曲同工之妙。
帶著淩厲殺氣的銀拐飛來,對準的位置是沢田綱吉的臉。西裡爾慢了一步,走在沢田綱吉背後的他抬眼一看,眼角微不可見地抽了一下。
不過,這下不用他來拯救被一拐抽飛的廢柴少年了。
沢田綱吉雖然驚訝了一下,但反應異常地迅速。頭往旁邊偏了偏,恰好躲開了浮萍拐的襲擊。
這就是十年來的長進啊。
“哈哈,雲雀學長,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打招呼吧。”
沢田綱吉的笑容有些無奈,顯然是已經習慣了雲雀恭彌這獨特的行事風格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