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老半天，蘇憐茵才輕輕地反問了一句，口氣裡透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就像我說了什麼可怕的話一樣。</p>
“對。”我堅定地說，“殘忍，非常殘忍。”</p>
“嗬嗬……”蘇憐茵發出了一聲嘲諷的冷笑，“阿華有沒有告訴你，他是被誰照料長大的？”</p>
“……”</p>
“從他兩歲起，我大姐就把他帶在身邊，和親兒子一起帶大，最後他是怎麼回報她的？”蘇憐茵幽幽地問，“他見不到媽媽最後一麵，阿星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大姐白發人送黑發人，姐夫家破人亡……哪個不比他痛苦？”</p>
“他們確實很可憐，”我問：“可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麼？”</p>
蘇憐茵頓時不說話了，但我清楚地聽到，聽筒裡的呼吸都重了幾分。</p>
女神生氣了。</p>
果然，當她再度開口時，語氣已是咬牙切齒：“穆容菲，我以為你已經知錯了，想不到竟然完全沒有。”</p>
知錯？</p>
我何錯之有？</p>
“我跟林修隻是朋友，而且沒有任何曖昧的關係。”我說，“這一點繁華應該早就給你們解釋過了。”</p>
“你覺得我們會信這種話麼？”蘇憐茵惡狠狠地反問，“如果你沒有給一個男人任何暗示，他為什麼要跑回家裡鬨退婚，說要娶你？”</p>
“退婚？”我問，“是要跟餘若若退婚嗎？”</p>
“怎麼？”蘇憐茵的語氣裡透出了一股明顯的不耐煩：“你想說自己連這都不知道？”</p>
“我當然知道，”我說，“我還知道餘若若那個人，又偏激、又變態、又瘋狂。也許林修之所以要跟她退婚，隻是因為不想跟這種人過一輩子吧！”</p>
雖說死者為大，但也不是所有死者，對於餘若若，我永遠都厭惡她。</p>
至於林修，我從未給過他任何暗示，如果他真的對家裡那麼說，我也相信那隻是為了擺脫餘若若而找的借口。</p>
也許他是真的喜歡我。</p>
但他一定沒有害我的意思。</p>
他失蹤這麼多年，我們畢竟曾經是朋友，我不想往壞處想他。</p>
“偏激、變態、瘋狂？”蘇憐茵的聲音都在發抖，“你以為若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p>
“我再說一遍！”我真是煩透了，“這麼多年以來，我從來對不起過你們家任何一個人！相反，是你們一直想儘辦法地傷害我，傷害我們全家！林修出了事，我也覺得很難過，但如果非得有人對他的事負責，那也得是你們家！”</p>
“……”</p>
我根本沒給蘇憐茵說話的機會，連珠炮似的一口氣倒出：“林修有抑鬱症，繁華有雙向情感障礙，養女餘若若又偏激變態的個性！你們與其賴無辜的人，不如反省你們家的教育，是不是太泯滅人性，以至於讓所有生在你們家、養在你們家的人都這麼痛苦！”</p>
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p>
他們家的孩子，包括我沒提到的繁仁。</p>
個個都很聰明、養尊處優，但沒有一個是快樂的，全都很悲哀。</p>
所以即便沒有我爸爸的事，我也要把我的孩子們要回來。</p>
我不奢求他們大富大貴，我隻希望他們能真心地笑，而不是像他們的父親那樣，永遠都過不好自己的人生，無法善待自己和身邊的愛人。</p>
我這一通指責結束後，蘇憐茵陷入了沉默。</p>
這一安靜，我便不免冷靜了些，心裡也開始慌了起來：畢竟，繁家的這群人隻有那位阿爾茲海默症的老爺子看上去是講道理的。</p>
我之所以說“看上去”，是因為從他後來做的這些事來看，他隻是比小輩們更會偽裝罷了。</p>
因此，是我先撐不住，開始說軟話：“很抱歉，我的態度不好，但我今天真的很生氣。你們已經失去了林修，就更不應該用這種事折磨繁華。一個健康人，被自己的媽媽用這種方式‘懲罰’，也無異於在精神上判了無期徒刑。你們會殺了繁華的。”</p>
做出是為了關心繁華的舉動，肯定就能稍微緩和一下氣氛了。</p>
果然，蘇憐茵這才開了口：“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p>
語氣也平靜了不少。</p>
我問：“我需要知道什麼？”</p>
“當初你爸爸跟阿星做了一筆交易，”蘇憐茵說，“他告訴阿星，你很喜歡他，他也很願意阿星做你的女婿。阿星覺得這件事已經成了，就跟你爸爸分享了F.H的商業計劃，裡麵有最新的技術，你們穆氏就是靠它從一個小作坊成功上市。”</p>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此：“我爸爸不可能做這種事。”</p>
我爸爸一直都知道我喜歡繁華。</p>
“你爸爸後來對我爸爸道歉了，”蘇憐茵說，“就在他去世前不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