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房裡坐了不久,林修就醒了。
他睜開眼的那一刻還顯得很脆弱,但一看到我,就立刻露出了一副懊惱的神態,一頭躺回枕頭上,說:“誰把你找來的?”
我說:“這你問我?”
林修立刻瞪圓了眼睛,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似的說:“這可真不是我的主意!”
我隻是笑。
“你笑什麼?”他激動地說,“我真的沒有尋死覓活!你不要擺出這種表情啊喂!”
我說:“我知道。”
林修問:“那你還奸笑什麼?”
“哪裡是奸笑,分明是欣慰的笑。”我說,“我在飛機上擔心了整整一路,幸好你還在。”
林修一愣,身子放鬆下來,躺回了枕頭上,仍舊看著我。
我握住他的手,說:“真的沒有在笑你,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彆這麼緊張。”
林修還是沒吭聲,隻是望著我。
現在輪到我問他了:“你這是什麼表情?”
“你好溫柔啊。”林修好像有點害羞,輕輕抽出手,訥訥地說,“彆害怕,我能死早死了,其實主要就是那個勁兒上來了,釋放一下……我也知道家裡一屋子人盯著呢。”
我說:“你爸爸說你把監控改了。”
“他不懂。”林修說,“我經常調它玩兒,弄完忘記改回來了,恰好趕上而已。”
我說:“你爸爸說家裡的監控是他負責的,最近他覺得你會出事,所以把你的賬戶禁了,你是黑進去的。”
林修無語了一會兒,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那我就是故意的,你滿意了?我不想活了,同情我吧!”
我說:“我為什麼要同情你?”
林修:“……”
“我難道就比你幸福嗎?”我說,“我才懶得同情你。”
我這話絕對是真心的。
林修有抑鬱症,他可真痛苦。
然後呢?
他有愛他的父親,有健康的孩子。以他的性格,他老婆走後,他多半也不會傷心太久,還會繼續愛上彆人的。
可我呢?
我沒有父母,也失去了孩子。
我沒有自殺,並不是因為不想,而是我不敢去見淼淼,我怕她在下麵恨我。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在我懷裡走得並不安詳,失去了治療,她抽搐得厲害。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她隻是鬨著要吃奶。
我給她吃奶,痛苦使她拚命地吮吸,拚命地拉扯,拚命地啃咬……
她走得很痛。
林修看了我一會兒,隨即笑了,用手揉了揉腦袋,說:“真是反派發言啊,好冷血。”
我微笑著說:“如果你希望你的女主角來發言,那我可以代你告訴她。”
小丫頭如果知道他的真實情況,肯定會回來吧,畢竟那種小女孩,一看就是會同情彆人的。
何況還是她孩子的父親。
“算了。”林修說,“那樣她就不可愛了。貧者不食嗟來之食,我寧可不要她,也不要她的同情。”
這幾天我常來看林修,跟他聊了聊何野的事。
我說:“我覺得好諷刺。”
“諷刺什麼?”林修心不在焉地答。
“我一直都很嫉妒他倆,”我說,“完全沒想到她會那樣想我,聽起來就像是在嫉妒。”
林修看著我,沒說話。
我說:“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沒必要這樣看我。”
“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林修說,“你也知道,我現在很脆弱,禁不起你一掌。”
“……你該不會是想說你跟倩倩也有過吧?”
“沒有,但是……”林修說,“何野跟我……”
他突然不說了。
我等了一會兒,見還沒有下文,額角上爬來了冷汗:“你連男的都不放過?”
“不是,不是。我沒這方麵的愛好。”林修連連擺手道,“是何野,他跟我提議,可以換。”
我承認我腦袋短路了:“換什麼?”
“就你想到的那個。”林修露出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
“……那時候你跟誰在一起?我嗎?”
“笑話,那肯定不是你呀!”林修說到這兒,又幽幽地說,“不過既然他這麼喜歡你,那你說,同樣的要求,他有沒有跟你老公提過呢?”
八成是提過的,畢竟侯少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且侯少鴻還管他叫大魔王。
確實很大魔王啊……
我說:“所以說,她是誆我的。告訴我何野很愛我,誆我跟他好。”
“也可能是真愛你呢。”林修笑著說,“就看你能不能接受這份特殊的愛了。”
我睖了他一眼:“所以你之前說的那一通都是騙我的嘍。”
“嗨……我以為姓侯的會把你安排好,”林修說,“誰知道他這麼沒用啊!”
“……人家也不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