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回到了抉擇的時刻。
那個夏天的太陽, 宛如烙在心底的印。
十幾年的陳年舊傷,依然潰爛著。
長大後,記憶蒙上厚厚的灰, 她偶爾忘了,傷卻不曾愈合。
屬於楊楚的15歲夏天始終沒有過去。
禮堂外,大樹旁。
嶽芽掌心中央的燒麥消失。
她急了:“楚楚,你是要把我們的友誼全盤否定嗎?”
楊楚沉默。
“我爸知道我作弊會打死我的,學校的同學肯定要議論我,不止學校, 我的事都會傳到校外呢,丟臉死了。你爸媽忙著打工還債, 又不會說你,學校也沒人關注你,傳你的緋聞。你就打電話回家, 讓你那個叔叔幫忙見一下老師,我保證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楚楚, 你最好啦,彆跟老師說我作弊了。”她拉著她,低聲下氣地求。
“嶽芽, ”楊楚冷硬地拒絕她:“這一次,我不會幫你了。”
“我不想被推出來背鍋, 不想被冤枉,不想撒謊。那麼做了的話,我會為自己感到不公平, 為什麼沒有人心疼我呢,為什麼沒有人看見我的委屈。也因為,我至始至終都很委屈, 所以我無法在我們的友誼中獲得快樂。”
楊楚直視著空中灼熱的太陽。
她將自己的傷口曬在陽光下,重新揭開它,麵對它的壞死流膿。
“我們做朋友那麼多年,我一直有一種感覺,雖然我們是兩個人,但我永遠都是不被看見的那個。在我們的關係中,我是可以隨時被犧牲的。如果我這次幫了你,以後,我都會對你心懷芥蒂的。”
她心意已決,任誰都無法撼動:“我會找老師說出真相。”
話音落,校園的喇叭響起廣播。
“初三一班嶽芽同學,你的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你的作弊被告發了。初三一班嶽芽同學,請你馬上出發去辦公室,你的作弊被告發了。”
“呸!”嶽芽朝她吐了口唾沫:“虧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根本不配。”
去到辦公室之前,不甘心的嶽芽對楊楚留下最惡毒的咒罵。
“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以後你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做值日,一個人去廁所吧。啊,我差點忘了,你一個人連去上廁所都不敢吧,你很害怕彆人朝你投來的目光不是嗎。沒朋友之後,你可以像以前那樣當個一天都不用說話的怪胎,這就是你背叛我的報應。”
小楊楚蜷縮身體。她是冰塊做的,勉強抵擋住毒辣的太陽,而嶽芽每說一句,就仿佛往她的身上澆開水,她的脊背一點點垮下去。
哪怕是做出了選擇,麵對友誼的破滅,她不好受。
於美魚及時現身控場。
他抬抬手,故技重施,將聒噪的嶽芽用水衝走。
而後,他安靜地坐到楊楚身邊。
夢外,他們坐在沙發談心,她笑他是知心好姐妹。於瑜知曉楊楚並不像她所表現的那樣對這事不上心,不然,現在的他不會變成於美魚。
所以,還是先前那句台詞,他認真地對她說:“如果你有心事需要傾吐,我願意陪你說話。”
她最終是,對他敞開了心扉。
“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沒有朋友,隻獲得過嶽芽的友誼,我卻親手把這段友誼斷送。”
“我覺得你沒做錯,這份友誼隻建立在你單方麵的付出上啊。”於美魚歎了口氣。
小楊楚說:“那或許也比我一個人好過,一個人太孤單了。”
“我們獨自來世上,也將獨自走,孤獨會是常態。”
他冷靜得有些不近人情。
她困惑:“那感覺孤獨的時候,該怎麼辦呢?”
於美魚說:“你還有你自己,你永遠都有你自己。”
“可是,我也討厭我自己啊,”她扁扁嘴,很不能接受:“為什麼我是這樣的?為什麼我這麼怯弱?為什麼我不能更堅強更勇敢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