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魚采薇的問話, 呦呦氣哄哄地說:“就是這個老頭子,關了我那麼多年, 還長得那麼醜,我可不想戴在他的臉上,姐姐多漂亮,我喜歡。”
所以,魚采薇靠顏值贏過了遠癡真人,得到了麵具。
可事實真如呦呦所說嗎?
講真話, 要不是麵具主動認主,她先於認主知道麵具的功能,可不會提出要買。
麵具能隨人心改變容貌, 卻不能真正變成彆人的臉,氣息也改變不了,真要被人有心尋找, 也騙不過去,要知道修真者認人,不僅看臉,主要靠辨彆氣息。
“誰說的,呦呦能把姐姐的臉變成彆人的樣子, 也能改變姐姐的氣息。”呦呦不服氣地說, “我現在就變一個給姐姐看看。”
“不要!”魚采薇趕緊喊停,在景元峰半山腰大變活人, 不像話,還不知道被誰的神識掃過發現呢,“等回到我的洞府再變。”
魚采薇頓時用上飛仙步,幾個閃身,就回到了洞府。
銅鏡麵前, 魚采薇讓呦呦變換模樣,一會兒變成林靜兒的模樣,一會兒變成老嫗,又能變成魁梧大漢,總之,隻要她想,呦呦就能變換。
“姐姐,隻要你讓我待在你的臉上,彆讓我進儲物袋,想變什麼,我都聽你的。”
魚采薇變回自己的模樣,靜坐在蒲團上,“你待在我臉上可以,不過,你得真正認我為主才行。”
彆聽呦呦說得那麼好聽,魚采薇可不糊塗,到現在哪還不明白,所謂的自行擇主不過也是一個假象,全是呦呦在暗中操作。
隻有呦呦認她為主,她才能真正操縱麵具。
麵具裡,一個甩著尾巴的紅色小魚耷拉著臉,眼裡透著些許怨恨,打定主意不認主。
外麵,魚采薇閉目靜心,神識掃過自己的臉,尋找麵具的具體位置,找辦法要揭下麵具。
紅色小魚瞪大了眼睛,收斂住自己的氣息,更加隱匿,躲過了魚采薇的神識。
魚采薇幾經掃視,都沒有發現麵具的痕跡,知道是呦呦在作妖。
既然這樣,魚采薇也不客氣了,她不可能允許一個無法控製的麵具待在自己的臉上,運轉起煉體功法,黃色的光芒自丹田湧出,被她全部引導到麵部,猛地向外衝刷。
“啊!”呦呦一聲慘叫,一個透明的麵具從魚采薇的臉上剝落了下來。
黃色的光芒,可以清除體內的雜質和異物。
隻要麵具是真實存在的,無論魚采薇能不能找到,都可以將它從身體上驅除出去。
果然,黃色光芒透過臉龐,麵具便掉了下來,一閃之後,便看不見了。
魚采薇並不著急,剛剛坐下的時候,她悄悄啟動了血脈禁製陣盤,將自己籠罩住了,呦呦根本無處可逃。
可不是,呦呦控製著麵具隱身,東竄西跳,處處碰壁,無論它使用什麼手段,根本離不開禁製籠罩的範圍。
無奈,隻能認命出現在魚采薇麵前,誰讓它隻是個麵具,除了隱形變形,根本沒有實質的攻擊手段。
魚采薇好整以暇地看著它,“怎樣?考慮好了嗎?認我為主。”
麵具上下沉浮,呦呦還是不甘心認主,始終不說話。
魚采薇站起來,一個手訣變換,她已經在禁製之外,禁製縮小,變成鳥籠大小,困著麵具。
“你不願意也無妨,彆說什麼我好看所以你認主,究其根本原因,是我修為低,你覺得可以拿捏我,你要真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
魚采薇勾勾手,陣盤飄到她的手心,再次縮小,將將比麵具大些。
“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我師父,我師父是元嬰劍修,莫說你隻是器靈,就是你還活著,都不是他的對手,師父麵前,不管你想不想都得認我為主。”
魚采薇作勢往外走,呦呦在麵具裡瘋狂地擺著尾巴,見魚采薇不似作假,才知道害怕,元嬰劍修,動動手就可以滅了她的神魂。
“你彆去找你師父,我願意認你為主。”
魚采薇唇角微翹,不再嚇唬呦呦,“交出你的一縷神魂。”
呦呦閉上眼睛,感受著悲傷,睜開時,眼睛已經沒了之前的神采,交出一縷神魂。
魚采薇將這縷神魂煉化,沒入眉心,重又在麵具上滴上精血之後,麵具的信息和呦呦的一切,便浮現在魚采薇的腦海裡。
上品法寶麵具,成長性法寶,透明隱形,戴在臉上如無物,有變換容貌,調整氣息的功效。
縱覽呦呦的記憶,還真讓魚采薇說中了。
呦呦就是看魚采薇修為低,才故意賴上她的,做出認主的錯覺,等魚采薇一離開宗門,就借機離去,恢複自由身,遨遊天地。
可惜,呦呦的如意算盤全被魚采薇給打碎了。
魚采薇還知道,呦呦是變異蜃魚,天生靈智,有蜃魚本身的製幻破幻本領,變換容貌和遮掩氣息是她的天賦神通。
不過,使用天賦神通的時長與修為有關,呦呦本就貪玩沒有好好領悟,再者現在她隻剩下精魂,能施展的威力倒是無礙,不過能維持的時間就大打折扣了。
魚采薇收回禁製陣盤,“好了,你收起惑人的幻象,變成花鈿貼在我的眉心,沒我的命令不得擅動。”
麵具消失片刻,再出現便是個透明的迷你小魚,乖乖貼在魚采薇的眉心。
魚采薇可以很清晰地感應到眉心的麵具,也能看到麵具空間裡,神色落寞的小紅魚,但在銅鏡裡,依然無法發現麵具的蹤跡。
這樣很好。
“你大可不必如此落寞,無論你落入誰手,都不會放任你自由自在的,現在你可以待在我的臉上,隨意觀看外麵的世界,已經很好了,而且遠癡真人說過,麵具是成長性法寶,隻要你忠心為我,待來日,有機會我一定想方設法升級麵具,你的肉身已毀,妖丹被煉化入了麵具中,麵具就是你的身體,麵具升級,你的精魂品階也能往上升,未必不能成就大道,求得長生。”
“真的嗎?我成這樣還能尋得長生?”
呦呦抬起頭,眼睛裡頓時有了光彩,死後才意識到修煉的重要性,說來有些可悲。
“當然,你看那些道器、仙器,哪一個不是流傳長久,作為器靈,自然也能壽運綿延。”
魚采薇在宗門玉簡裡看到過,器靈也可以修煉,還可以吞噬其他的器靈壯大自身,不過,這兩種方法比之提升麵具品階更加縹緲,有沒有機緣碰到真不好說,魚采薇提都沒有提。不過呦呦已經被魚采薇的話激勵到了,想著一心為主,來日尋得機緣,好步步提升,若真能成為仙器,也算她修煉有成,到時回歸故裡,才能寬慰那些疼愛她的長輩們的心。
呦呦徹底臣服了,魚采薇懸著的心放下來,這才盤膝而坐,煉化護腕之後,開始研究、調整合適的負重。
考慮到後天還要出宗門,在不影響正常行動的情況下,魚采薇腳腕每隻二十斤,手腕每隻十斤,到修煉室練劍,努力適應。
劍招比往常緩慢許多,步伐也不再快速穩健,就連跳躍也變得不利索了。
魚采薇乾脆從基礎的劍法和步伐開始練起。
正煉得熱火朝天,有人觸動了她洞府的陣法。
“大晚上的,誰這個時候來?”
魚采薇一步一頓,出來洞府,看到了香樟樹旁背著手的桑離,他似乎有話要說,又不想進洞府說。
“師兄,你怎麼來了?”魚采薇緩緩走向桑離,在距離他兩米多的地方停下來。
桑離轉過身,“啊,聽師父說你接了任務,後天要出宗門,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師父都叮囑了,哪值當師兄還跑一趟。”
魚采薇微低著頭,不去看桑離。
桑離沒話找話,“師父是不是給你準備了傳音玉簡?”
“哦,是呀。”魚采薇手下頓了頓,還是拿出了傳音玉簡,跟桑離互相印下神識印記。
隨後,魚采薇收起傳音玉簡,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沉默起來。
魚采薇還惦記著練功,眼神詢問桑離,還有什麼事嗎?
桑離暗暗咬了下牙,開口道:“師妹,師兄也知道之前對你多有苛責,師妹莫要放在心上,你要記住,我永遠是你的師兄,是你的兄長。”
魚采薇聽話愣了下神,但很快就緩了過來,快得好似剛才的愣神是錯覺一樣,“師兄說哪裡話,你不是我師兄還是什麼。”
“師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桑離心裡很矛盾,先前魚采薇跟他疏離,他有些失落,等魚采薇上門感謝他,買的還是他最喜歡的縈虛靈茶,他高興之餘,心裡又冒出來不太舒服的想法,怕魚采薇恢複到往日的模樣,纏得他生厭,這才沒忍住,特意過來跟她表明態度,又不能說得太直白,這才強調自己兄長的身份。
魚采薇其實心裡跟明鏡一樣,“我知道師兄的意思,這三年多在外,我也想了很多,有些東西經過時間的沉澱,就能還原他的本來麵目,我隻是不習慣鳳師妹來了之後分走師父和師兄的關注,才會變本加厲地纏著你們,其實,我早想明白了,師父從來不是我一個人的師父,師兄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師兄,以後,我會謹守作為弟子、師妹的本分,師兄不必有此煩憂。”
桑離心裡一直憋著的氣刹那間全部疏散了出來,頓時神清氣爽,“師妹能這麼想就太好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一直當你是親妹妹,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為兄義不容辭。”
魚采薇笑了,雲淡風輕,再無苦澀之意,“師兄嚴重了,哪有那麼多事,再說,若是我頻繁去找你,萬一讓你未來的道侶誤會,我的罪過就大了。”
一聽到未來的道侶幾個字,桑離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鳳長歌驚豔絕倫的麵龐,不由得會心一笑。
魚采薇看桑離的反應就知道他想到了誰,心裡難免發出一聲歎息。
可惜,師兄並非鳳長歌的良人,隻是滿足了她想要個體貼兄長的兩世夙願。
等到將來,師兄的感情難以抑製,跟鳳長歌表白心意,卻一夕之間,情感破滅。
就這樣,師兄還是願意站在守護者的位置上,處處為鳳長歌保駕護航,直到她的真命天子出現。
“所謂相思,望而不可即,即而不可見,見而不可求,求而不可得,師兄也隻是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
看著桑離漸行漸遠的背影,魚采薇搓了搓胳膊,總覺得今晚的月光有些淒涼。
“哎,我還在這裡哀歎彆人,求仁得仁,師兄覺得無悔,彆人又有何怨。”
魚采薇飛身上了香樟樹,運行一晚的玄陰煉神經。
待天光透亮,回到洞府,練鞭練劍,徹底適應護腕上的重量。
待到再次迎來東升的暖陽,魚采薇泡了個小澡,將東西歸置妥當,便坐上紙鶴飛往祖師像前集合。
比說定的時間早了一刻多鐘。
祖師像前,已經有一男一女兩位築基期內門弟子先到了,互相見禮後,知道男修叫邱樹雲,女修叫房靈思,一個築基後期,一個築基中期。
就這空擋,蘇穆然到了,剛剛招呼兩句,便見一位打扮得珠光寶氣的金丹女修禦劍而來。
“蘇師弟,我沒來遲吧。”
金丹女修落下飛劍,她的身後走出來一個身穿鵝黃,與女修麵容相似的女孩,十五六歲,練氣六層。
“靜月師姐來得正好。”
蘇穆然介紹,這位金丹女修便是善於養蠶的靜月真人,那個與她麵容相似的女孩,是她的女兒駱雨彤。
魚采薇敏感,總覺得靜月真人在聽到她的名字時,冷淡了許多,駱雨彤更甚,撇開小臉,似是不願與她接觸。
奇怪,不曾見過的人,卻有如此明顯的成見。
蘇穆然當做沒看見,直言:“人齊了,咱們出發吧。”
眾人正要動身,靜月真人卻頓住了腳步,笑著說:“我有一好友,也是養蠶高手,我之前兩次三番想請,她都沒有給準話,剛剛給我傳音,說能跟著一起,各位稍等片刻,她這就來。”
去喬家,不差這一時半刻的時間,大家便依言等著。
片刻之後,駱雨彤指著天上喊起來,“娘,快看,是桑師叔帶著鳳師叔過來了。”
魚采薇第一個反應,向上看,果然是師兄和鳳長歌。
現在,無需探究,她已經知道靜月真人母女對她的成見從何而來了。
飛舟呼嘯升起。
高空之上,雲霄風清。
本該耳清目闊、心曠神怡,飛舟上卻流轉著淡淡的尷尬氣氛。
弗一上飛舟,房靈思和邱樹雲便有眼色地來到舟首,驅使飛舟。
蘇穆然站在兩人身後,把控整體方向,衣角紛飛間更有飄然臨仙的姿態。
靜月真人母女招呼鳳長歌到舟尾說話。
鳳長歌想開口邀請魚采薇一起,就被靜月真人裝作無意間打斷,說有事和她商量,將她拉走了。
被拉走的時候,鳳長歌看魚采薇的眼神裡充滿抱歉。
魚采薇嘲弄一笑,站在舟側,看一片片雲朵被飛舟衝開又聚攏,最後被飛舟遠遠甩在後麵。
桑離左右看看,跟哪個師妹站在一起都不合適,乾脆來到蘇穆然旁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沒多久,魚采薇覺得看雲沒意思了,便依著舟側坐下,心神沉入《蟲經》,讀一讀有靈蠶的那一頁,尤其找到與五彩蠶相關的內容,著重看了看。
靈蠶可不像世俗的蠶種一樣,一生隻吐一次絲,結一次繭,生命就終結了,靈蠶的一生,可以多次吐絲,它們隻有到壽命終結時,才會吐最後一次絲,結繭變蛾。
不同品階的靈蠶,壽命理所當然也不同,正常情況下,品階越高,壽命越長,像喬家的五彩蠶,一階彩蠶隻能活七八年,五階彩蠶至少可以活六百年之久。
五彩蠶,從名字上就知道它吐的絲有五種顏色,不是一隻蠶能吐出含有五種顏色的絲,而是每隻蠶能吐一種顏色的絲,這種蠶合起來有五種顏色的蠶絲,大體是紅色、黃色、藍色、綠色和基本的白色。
這裡的顏色,除了白色,其他隻是概括的顏色,像紅色,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桑葉喂養,甚至蠶蟲的情緒,都會影響蠶絲的色調,變成淺紅、深紅或是玫紅色。
五彩蠶的蠶絲,顏色多變,做成的法衣色澤柔和豔麗,就像天邊的彩霞一般飄逸。
缺點是,蠶絲的韌性不出眾,煉製的法衣防禦不如顏色來得吸引人。
絕大多數修士購買法衣,首先考慮的是法衣的防禦功能,其次才是樣式美觀,所以,金絲蠶、銀絲蠶、白玉蠶等蠶絲煉製的法衣更受大眾修士的歡迎,也隻有像林靜兒這樣家底深厚的女修,才會去挑選一件美輪美奐但防禦不足的五彩霞衣。
法衣漂亮,價格也很可觀,據說比同階的法衣貴出五成的價格,就這還供不應求。
魚采薇輕輕搖搖頭,換成她,更喜歡素色的法衣,純素簡單,繡上暗紋低調又雅致,即便黑色,也顯得颯爽。
“哎,有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什麼都不懂還非得上趕著跟來,這不是存心搗亂嗎?”
靜月真人不知怎地,本來在低聲說話,突然間提高了嗓門,說的話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