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照射下,圓台上粉紅色花瓣飄飄,凝聚出一位盤膝而坐的妖嬈女仙。
廣袖高髻,麵若桃花,雙目深邃,似裝著星辰大海,不染歲月風塵。
女仙輕啟薄唇,“想不到竟是個小丫頭。”
魚采薇拱手施禮,“晚輩魚采薇見過前輩!,敢問前輩可是仙府的主人?”
“歲月如流沙,昨日之事已不可追,吾非仙府的主人,仙府主人已逝,吾乃桃木得道,名喚桃染,隻是主人座下一小婢,感懷主人相護多年,留在此處,為主人傳下傳承,你既能激發牆壁上的符光,便可得傳承。”
桃染憑空而指,魚采薇隻覺得手中沉甸甸的,伸出一看,是一卷厚厚的獸皮。
“望爾學知善用,莫要空付。”
“是,晚輩謹記,多謝前輩厚愛!”
桃染的身影變得飄渺起來,眼中似有懷念又滿是凝重,“九華仙府即將湮滅,爾速速離去吧。”
隻兩句話,魚采薇就感應到了她話裡的危機,不等細看獸皮上的傳承,將其放入儲物戒指,深施一禮,便要離開。
誰曾想,未到修煉室口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往回一拉,魚采薇被甩到牆角困住了,動彈不得。
眼睜睜看著,從桃染身側冒出來一個妖異的男子,身體扭曲,麵目模糊,發出尖銳的聲音,“桃染,你好狠的心,說好傳承者須得發誓修補本源神珠才能獲得傳承,你隻字不提不說,還要徹底毀了本源神珠,彆忘了,本源神珠毀了,你也彆想活!”
桃染眼神空洞,淒美一笑,“活?從主人隕落,我便沒想過獨活,隻因為主人隕落前常念未曾找個弟子傳承,是為憾事,我才苟延殘喘至今,如今,傳承之事已了,我了無牽掛。”
“你沒有牽掛想死我管不著,死去就是,為何要毀掉本源神珠,你想過我的死活嗎?”男子搖擺著身軀,咆哮道。
桃染對男子怒目而視,“你有臉苟活嗎?當年要不是你臨陣退縮,攜帶九華仙府離開,主人怎會隕落,連神魂都沒有留下,若不是需要本源神珠保我殘魂不滅,留待後來人,我羞於你為伍。”
“嗬,你還為當年的事怪我,是主人感應到自己死劫難逃,但我三人還有一線生機,才將本源神珠的操控之法告知我,讓我帶著你和紅蓮離開,根本不是我臨陣退縮,為什麼你和紅蓮從來就不肯相信我的解釋呢?”
男子覺得自己最憋屈,幾萬年了,曾經親近的摯友,一個個地都不願相信他,就因為主人必死,他就得跟著殉葬,難道他去尋個生路,就真的錯了嗎?
桃染的臉上全是嘲諷,“相信你?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你若是心中無愧坦蕩蕩,為何不敢去收斂主人屍骨?”
男子竟有些無言以對,“當時的情況怎容我等去收斂主人屍骨,你跟紅蓮去了,怎樣?紅蓮神魂俱滅,你我隻剩下最後一縷殘魂,連本源神珠也被打出裂紋,九華仙府差點崩潰,你還要我怎麼樣?”
“要你怎麼樣?但凡你念一念主人對你的恩情,念一念十幾萬年的情義,放這個小女修離開,與我一起,追隨主人而去,勝過留在這世間殘喘。”桃染決絕地說。
“我要是不願意呢?”男子咬牙切齒地質問。
桃染二話不說,突然右手成爪,吸走困住魚采薇的結界,拉住她的胳膊送她出修煉室。
男子沒料到桃染突然動手,反應迅猛,抓住魚采薇的另一隻胳膊,要將她拉回來。
一個要往外拉,一個要往回拉,兩廂鬥法,展開了拉鋸戰。
彆看兩個身形飄虛,左右不定,單手鬥起法來,招式也相當淩厲。
可苦了被夾在中間的魚采薇,兩隻胳膊被拉扯,連帶著上半身好像要被扯裂一樣,還要時不時被兩人的法術波及,五臟六腑移了位,嘴角溢出了鮮血,滴在胸前,變成點點紅梅,簡直苦不堪言。
“兩位前輩,有話好說,何必大打出手,晚輩修為淺薄,難以經受得住兩位的摧殘,這洞府外有來自虛空的陰陽二氣,秘境裡的其他練氣修士根本無法到達此地,秘境又限製練氣以上修為的人進來,所以,這片地方一直被稱為死亡之地,若是晚輩也被兩位波及到死,可沒有人能繼承你家主人的傳承,也不可能修複什麼本源神珠了。”
魚采薇的話成功讓兩人停止了鬥法,但誰都沒有放開魚采薇的胳膊,她就這麼被吊在半空中。
“怪不得落入秘境這麼多年沒見人來,原來隻是最低等的練氣秘境,外麵還有陰陽二氣未散,你又是如何進來的?”男子提高了嗓門。
魚采薇總算能喘口氣了,“是我的靈獸帶我進來的,我也不清楚它用了什麼手段。”
“既然這樣,小丫頭,隻要你發誓幫我修複好本源神珠,我便放開你,讓你離開。”男子蠱惑道。
“不要答應他,”桃染厲聲喊,“重八,你放她走,我不毀本源神珠就是了。”
“那可不行,你已經失言了一次,我不會再相信你,”男子直接拒絕,他們在虛空中飄蕩了無儘的歲月,好不容易感應到秘境的吸引,耗費大半修養來的神魂之力才進入秘境,希望遇到修士,可近千年過去了,才進來了魚采薇一個,放走她,能不能等到第二個修士另說,等待的日子,桃染豈會讓他安生,他可不願意每日活在桃染的威脅當中,“這丫頭必須發誓幫忙修複好本源神珠,這是我的唯一條件。”
魚采薇趕緊插嘴,“前輩,你總說本源神珠,神珠在哪裡呀?需要怎麼修複?”
重八對魚采薇關心神珠的問題很滿意,他嘴裡念著咒語,手放在圓台上,很快,圓台中冒出來一個繡球大小的紫色圓球,光暈暗淡,表麵布滿了紋路,仔細看,原來都是細細的裂紋。
“這就是本源神珠,修複它很簡單,隻需要火流光、天青金絲,生機木、弱水之精和烏血魂石,隻要你發誓答應,我絕不與你為難。”
魚采薇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五種靈物,除了生機木和弱水之精她在藏書閣翻閱到過,另外三種,她聽都沒有聽說過,更無從得知是什麼東西了。
單說生機木和弱水之精,那是比五行靈晶都要難尋的靈物,更彆說另外三種,這人居然有臉說簡單,簡單個毛線呀。
“前輩,你說的這五種靈物,晚輩也寥寥隻知道生機木和弱水之精,其他三種靈物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想要修複,絕非前輩說的那般簡單,隻說找來這些靈物就不知要多少年,可築基之後,晚輩就進不來秘境了,就算安排後輩人進來,沒辦法穿過陰陽二氣也是枉然,恕晚輩不能發誓。”
重八勃然而怒,他不覺得魚采薇說的是實情,反而認為她故意問起,再來搪塞,實際就是偏向桃染。
巧的是,桃染也是這麼認為的,在她的印象裡,這五樣靈物雖說難得,可若是真心去找,也並非什麼難事。
他們哪裡知道,越陽大陸十幾萬年的變遷,天地靈氣變得稀薄,很多靈物成了傳說,哪是比得上他們當年所在的靈氣濃鬱、金丹遍地走的界麵。
不管如何,魚采薇的回答正應了桃染的心思,她腦筋兜轉,下了決定。
沒等重八有所行動,桃染再次突然發難,鬆開魚采薇的胳膊的同時,咬向了重八抓著魚采薇的那隻手。
重八吃痛,反射性地甩開了魚采薇。
桃染伸出雙臂摟住重八的臂膀,死死纏著他,回頭衝著魚采薇喊:“快走!”
魚采薇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胸口向外逃,可惜,這次她還是沒有快過重八。
重八上半身被桃染抱住,兩條腿化成一縷灰煙,迅速纏住魚采薇,將她往裡拖。
魚采薇的雙手死死把著修煉室的門框,關節泛白,極快地運行功法,禦靈在腿,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形,抵抗重八的拉力,腦子卻異常的冷靜清醒,她想到了桃染和重八的狀態,不出所料,灰煙應該就是重八神魂的一部分,魂力豐富,如此,玄陰煉神訣被魚采薇運轉起來,快速地吸收拉扯自己的灰煙。
這邊一有動靜,重八馬上感應到自己的神魂被魚采薇吸收了。
“快停下來!”重八的臂膀被桃染困住,無法施法,隻能厲聲警告。
魚采薇如何會聽他的,意識到玄陰煉神訣確實能對付重八,反而加快了功法運轉的速度。
桃染和魚采薇合起來對付他,重八終於認清現實,為了避免失去更多的神魂,隻得無奈收回灰煙,放走魚采薇。
可事與願違,無論重八如何施為,灰煙好像不再屬於他,反而牢牢吸附在了魚采薇的身上,他的神魂,源源不斷地流進魚采薇的神魂。
重八恨魚采薇自不量力,乾脆發狠,將體內一大股神魂渡向灰煙,想魚采薇一個螻蟻般的練氣修士,何以能承受如此多的神魂力量,直接撐破神魂了事。
桃染見狀不好,出聲提醒魚采薇不要貪多,趕緊離開為重。
魚采薇此時將所有的精神力放在玄陰煉神訣上,哪裡聽得見桃染的話,龐大的神魂力量如江河湍流催動玄陰煉神訣的極速運轉,神魂上的漩渦越來越大,原本凝練的神魂如同皮球一樣,肉眼可見地膨脹起來,越來越大。
方法未奏效,反而帶動體內更多的神魂力量湧向魚采薇,停都停不下來,重八有些慌了,他好不容易恢複到現在的境界,很快就能和桃染一樣,凝聚出正常的魂形,如今神魂被魚采薇吸收,過往的努力毀於一旦不說,再吸下去,他便真要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了。
“桃染,你讓她彆吸了,我認輸,放她走,你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吧。”重八對著桃染求饒。
桃染此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魚采薇有秘技在身,可以不懼大量神魂力量進入神魂,果真如此,正趁了她的心意,她不僅不去說魚采薇,反而纏重八纏得更緊。
重八見桃染心硬如鐵,明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可讓他就此認輸是不可能的,“桃染,你不仁,彆怪我不義,是你逼我的。”
模糊的麵目變得猙獰,雙手變成尖爪,牢牢鉗住桃染的腰,張開黑洞洞的大嘴,狠狠地咬住桃染的脖子。
既然她們兩個都不讓自己好過,那就一起完蛋。
重八這是要吸收桃染的魂魄入自己魂體,渡給魚采薇。
魚采薇這邊,神魂還在不停地長大,她的神府空間也在不斷地擴充。
神魂強大,魚采薇的身體慢慢感受到了神魂的壓力,壓力越來越大,她的五臟六腑遭到擠壓,那種感覺,就好像五臟六腑要被擠成一個團一樣,偏偏她的皮膚鼓起,仿佛隨時會被撕裂。
魚采薇知道,身體的承受力已經到了極限,凝結魂丹的關鍵時刻到了,她唯有極快地一遍又一遍地運轉玄陰煉神訣,一刻也不敢放鬆。
卻不知這裡還有重八臨死前最後的反撲。
桃染身懷桃花毒瘴,無論身體還是魂體都有侵染,若是就這樣被魚采薇吸入體內,不用重八出手,魚采薇就會凶多吉少。
桃染隻是彎了彎嘴角,她早就有解脫之意,本想帶著神珠和仙府一起去見主人,現在不能夠了
不過能帶走重八,也算了了她的心願。
桃染秀口微張,喉間飄揚出空靈的歌聲。
如此熟悉又陌生的歌聲,多少年沒有聽到了,重八眼神迷離,思緒回到了從前,眼前的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
在重八的身後,桃染單手掐訣,從她的手腕處浮現出朵朵淡粉色的桃花。
桃花連成一串,飛到魚采薇身邊,纏繞在她的手腕上,卻又在片刻之間,融進了她的身體。
“魚采薇,能做的我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魚采薇此刻,眼神空靈,感應不到外麵的情景,她始終盯著那旋渦,卻不知怎地,真實的風旋開始變得虛幻,她的意識竟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