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苦寒, 風蕭蕭,沙塵揚!
當年交戰持續三年,雙方損兵折將, 最後簽下約定, 二十年互不侵犯,如今時間也快到了。
乍一看, 兩邊還是風平浪靜。
烽火台上, 登高瞭望, 屯兵之地, 寸步不讓。
隱含的,全是肅殺的景象。
魚采薇飛越邊境線,來到梁國境內,悄悄然,潛入了梁國軍營。
事隔近二十年, 早就物是人非, 能回憶起當年事的, 至少得是十五六歲往上的人,魚采薇找的都是四十多歲的老兵, 施法遮掩、探聽,終於從一個火頭軍嘴裡知道了些許事。
原來, 當年魚學宗率部潛入敵後, 引火燒了梁國的糧草, 殺了運糧官,回程中遭遇梁軍圍困, 寧死不降,被射殺後,扔下了禿鷹崖。
“禿鷹崖在哪裡?”魚采薇問。
火頭軍眼神茫然, 下意識地回答:“在西南方向,大概兩百裡。”
魚采薇彈出一道靈力,推倒火頭軍,讓他躺下,明天醒來,他隻當自己做了個迷夢罷了。
二百裡,禦飛梭不長時間就到。
此時,月黑風高,魚采薇站在山崖邊,頭發飛揚,望蒼茫大地,心頭驟然升起一絲悲涼。
許久之後,她心念一動進到虛空石裡。
刹時間眼前明亮了起來,天藍藍,風輕輕,靈蜂湧動,花香四溢,琵琶聲聲惹人醉,荷葉碧綠亮人心,此情此景,瞬間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月影蝶見到魚采薇,忙停下撥動絲弦的手指,關切地問:“主人,您打聽到了嗎?老主人被埋在了哪裡?”
“打聽到了,被扔在了山崖下,現在是黑夜,等天亮之後,我就下山崖尋找。”魚采薇的情緒不高,擺擺手,表示自己要靜一靜。
月影蝶抱著琵琶,輕手輕腳去了九華仙府一樓的修煉室,設下禁製,自行練琵琶。
魚采薇獨自坐在水榭,腦海裡浮現的都是小時候的往事,仿佛一下子,那些瑣碎全都湧上了心頭。
未及歲,父親就陣亡了,她記住的,隻有畫像上的模樣。
那張畫像,還在母親去世的時候,隨著她一起陪葬了。
“但願明日能順利找到父親的骸骨。”
魚采薇一個人,靜坐到天明。
當旭日升空,驅散了山崖邊的霧靄,魚采薇自突崖一躍而下,撲棱棱驚起了一片禿鷹。
禿鷹凶猛,見著魚采薇不僅不飛走,還扇動翅膀,要滑翔到她身邊叨啄。
魚采薇一揮雙袖,磅礴的靈力自她身上蕩漾開來,所過之處,禿鷹全被震斷了心脈,羽翼橫飛,嚇得遠處的禿鷹啾啾鳴叫,飛逃而去。
禿鷹崖深有千米,整個崖壁陡峭無比,好似垂直聳立,直到崖底。
崖底,不過十多米寬,陰暗潮濕,亂石橫生,石頭上爬滿了暗綠色的苔蘚,狹小的石縫間,隨處可見一種低矮的綠植,開著雪白的小花。
著眼所見,她就看到了十幾具骸骨,鋪開神識,刹那間,崖底的所有,包括爬行的小螞蟻,都清晰可見。
這一看,直讓她脊背發涼。
這裡不該叫禿鷹崖,應該叫埋骨崖,森森骸骨,隨處可見,有的地方還層層疊疊,仿佛堆起了人骨高樓一般,這些骸骨,都上了年份,最低層的已經沙化。
盛、梁兩國的國運至少延續了五百年,期間大大小小的戰役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場,打掃戰場,敵方的兵士無人收屍,隨便找個山穀坑洞扔進去了事,禿鷹崖還有那麼多喜食腐肉的禿鷹,倒成了曆次戰爭的拋屍地。
魚采薇歎息一聲,認命地在這些骸骨中尋找父親的骸骨。
父親雖已成骸骨,可修行者感應深邃靈敏,依舊可以從骸骨上獲得些許血脈的共鳴,隻是時間太久,這樣的共鳴實在太細微,須得耗費大量神識,才能感應出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整整月餘的時間,不眠不休,神識幾經耗儘,終於找到了那一絲絲的感應。
望著眼前的頭顱,魚采薇的眼淚不知怎地控製不住,如斷線的珍珠一樣,落了下來。
平生未相見,今日終相逢。
縱然早有準備,可這樣的相逢,怎不讓魚采薇百感交集!
抹去眼淚,模糊的雙眼又能看清,魚采薇小心翼翼地把父親的骸骨從白骨堆裡挖了出來,一點點拚完整,放在了早就準備好的木棺裡,收進虛空石。
環視四周,魚采薇手中掐訣,一個個火球術形成,星星之火,頓時成燎原之勢,崖底的所有白骨,被靈火燒灼,塵歸了塵,土歸了土。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心境暢快,放出飛劍,緩緩升起。
“這是什麼情況?”
剛剛升起十幾米,魚采薇就這樣隨意一看,竟發現了一處異像,忙驅劍就近查看。
距離她原本站定的位置不遠,有一塊米多高的灰色大石頭,個人才能環抱得住,石頭上長了幾棵和崖底一樣的低矮植物,植物頂上的白色花朵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完成了從頂出花苞到開至衰敗的過程。
就好像花期被狠狠地壓縮了,壓縮在了短短的幾息之間。
待在崖底一個多月,魚采薇每天都能看到這種花朵,即便沒有刻意關注,也知道這些花朵在感應到太陽光亮的時候開放,過了午時沒了陽光照耀才會收縮枯萎。
朵朵白花還在不斷演繹著生命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