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韜的意外現身,讓很多事情變得明朗化。
方永年和陸博遠在心裡懷疑卻一直沒有說出口的那個名字, 終於在吳韜出現後被提到了明麵。
那位一步步把方永年領入製藥領域的老教授, 那位成就了陸博遠現在所有地位的領路人,那位桃李滿天下, 在研究所位高權重的老人, 終於因為他的兒子,走下了神壇。
他在吳韜現身的第二天就來到了禾城。
他的出現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這位年滿七十歲的老人, 來的時候穿著西裝, 染黑了頭發,皮鞋鋥亮。
“我一會還有正事,但是做這件事之前,我覺得還是得先來見見你們。”吳老教授到底還是老了,再光鮮的打扮也沒辦法遮蓋他眼底的灰敗。
陸博遠在病房的套間裡,給他遞了一把椅子,還幫他倒了一杯水。
方永年沒動,從吳教授進來開始,他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站都沒有站起來過。
鄭飛已經退了出去,屋子裡就隻剩下他們三個人。
他們曾經有過很多這樣三個人的場景, 隻是再也回不到四年前,那時候的方永年還四肢健全,那時候的吳教授,看起來還沒有像現在這麼老。
“我對阿爾茲海默這個項目很執著。”吳教授坐定, 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就進了主題。
方永年點燃了一支煙,老教授湊過去,借了火。
“我恩師就是得了阿爾茲海默去世的,一個一輩子都在研究神經退化性疾病的人,死在了這個病上,死的時候已經無法開口說話,無法吞咽,沒有任何尊嚴。”
“這個版本你們都知道,你們不知道的是,我的恩師當年,很不喜歡我。”吳老教授自嘲的笑了笑,“他覺得我的性格並不適合做研究,尤其是不適合進入這麼艱難的領域做研究。”
“現在想起來,我可能就是為了爭一口氣吧,誰知道這口氣,爭著爭著就變成了心魔。”
七旬老人談起自己年輕的時候,總是帶著惆悵和憧憬,他這輩子的餘生已經不長,過去的心魔現在回想起來,也帶著朦朧的溫柔。
“抗默那個項目在立項之前我收到了一封郵件,上麵寫著立項前期所需要的所有靶點數據,數據都有出處,結尾處還有鑒定機構的公章。”
吳老教授吸了口煙。
“那份數據詳實到我哪怕當天宣布立項,都是可以被通過的,所以我心動了。”
他心動了,所以打開了那個針對他設計的潘多拉魔盒。
“項目前期的立項準備非常順利,我找人私下確認了那些數據的真實性,還探過了研究所裡的口風,知道那一年還有一個大原研藥項目的名額。”
“當時應該是四月份吧,你們知道的,報下一年項目截止日期之前。”
“所以我壓下了其他項目,申報了這一個。”
“申報的過程異常順利,因為是熱門靶點,這個項目甚至還得到了國際上的注意,所裡給了我最好的資源,我組建了項目後,還拿到了一筆不小的前期投資,將近一億美金。”
七年前的一億美金。
這件事情陸博遠和方永年都不知道,都震驚的抬頭。
吳老教授又笑了笑,帶著嘲諷,帶著疲憊。
“你們兩個是我的嫡親,我一直覺得你們兩個人一定能在這個領域做出成績來,所以組建項目的時候,我根本沒有猶豫就把你們兩個加了進去。”
“在公開立項之前,我又收到了一封郵件,這次郵件裡麵列了一串人員名單,郵件上說,之前那份靶點數據是免費給我的,代價就是這些人必須在項目組裡。”
“一共二十六個人,其中包括了葛文耀。”吳教授看了方永年一眼,笑,“就是你拿到的那份名單,一字不差。”
方永年手上的煙已經燃到了一半,他一口都沒抽,右腿截麵又開始酥酥麻麻的變癢,他知道,他又要犯病了。
被惡心的,被顛覆的。
“我是直到項目開始兩年後才發現這個項目的立項數據來源可能不像我想的那麼簡單。”老教授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陸博遠之前給他的溫水。
“最開始出現問題的,是名單裡的那個財務。”
“我發現吳韜和這個財務是舊識,你們也知道,吳韜當時在一家風投公司上班,他和財務認識倒不是什麼稀奇事,稀奇的是,我聽那位財務喊我家兒子吳總。”
“吳韜比永年還小了兩歲,那時候他才二十五,怎麼能讓一個將近四十的男人對著他點頭哈腰喊他吳總……”吳教授冷冷一笑。
“查自己的兒子很容易,我基本沒有費什麼功夫,就發現我家的吳韜居然自己開了一家注冊資金六千萬的風投公司。”
“我還發現,給我發那封靶點數據郵件的人,是吳韜。”
吳教授不說話了。
坐在他對麵的他這輩子最得意的兩個徒弟,也不說話了。
“他給自己親爹假數據,騙他入套,讓財務一點點的挖走抗默項目的投資資金,到最後被我發現了,他隻是說,這本來就是我欠他的。”
“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居然也生了一個天才,隻是這天才並沒有用在學習上,而是用在了犯罪上。”
“他組建了一個團隊,團隊裡有各行各業的人,每個人都被他抓著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