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驚覺(1 / 2)

殺破狼 priest 8015 字 9個月前

了然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安定侯有一天會大駕光臨護國寺,忙衝長庚比劃道:“安定侯不是踩一點香灰都覺得晦氣嗎?今天他老人家深入虎穴,回去會不會用艾葉洗掉一層皮?”

長庚沒顧上搭理他,臉上不自在的神色一閃而過。

他還沒準備好麵對顧昀的興師問罪。

要說起來,陰差陽錯間,他們倆居然都以為自己酒後失德,非禮了對方,各有各的心虛。

了然奇怪地看著長庚——這些年因為要壓製烏爾骨,長庚靜心養氣的功夫練到了極致,麵壁坐禪可以兩三天不動,連了然這個“高僧”都得甘拜下風。

有時候滿身焦躁的人看見他的眼睛,都會不由自主地就能跟著他安靜下來,那俊美無儔的白衣公子坐在貧寒僧人的舊蒲團上手持雲子,本來有種入了化境幽靜高玄,不料驟然被“安定侯”三個字打碎了一池漣漪。

長庚似乎是坐立不安地動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抬了一下手,也不知想去摸什麼,抬到一半發現了然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又勉強壓下心緒,沒著沒落地放在了茶杯上,掩飾性的低頭喝了一口水。

饒是慣於裝神弄鬼的了然大師,也納悶起來,心說:“怎麼,侯爺是來討債的?”

顧昀很快進來了,眼角眉梢上吊了一掛呼之欲出的嫌棄,恨不能踮著腳尖走進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看了了然和尚一眼,皮笑肉不笑打招呼道:“幾年不見,大師白淨了不少。”

了然大師風範,不跟他一般見識,雙手合十起身見禮,比劃道:“阿彌陀佛,和尚心如明鏡台,無處惹塵埃。”

敢情不洗澡也能引經據典了!

顧昀仿佛又聞到了餿味,在此是非之地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轉向長庚道:“你在這打擾大師清修好幾天了,差不多回家吧。”

長庚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心神又被“回家”倆字撩撥了一下,心知哪怕留在菩提樹下也念不出“色/即/是/空”了,隻好揣好他的七上八下,順從地站了起來。

顧昀被護國寺裡煙熏火燎的檀香嗆得咳嗽了兩聲,火速撤到禪房外等著,百無聊賴地看著長庚跟了然道彆。

其實親人朋友之間有時看慣了對方,很難注意到對方是美是醜,顧昀一直知道長庚更像他那北蠻母親,如今仔細打量才發現,原來也不儘然,他長開了的五官清俊端正,一時也瞧不出像誰,隻是覺得人如墨玉,有種彆樣的賞心悅目。

顧昀愣了愣,想起江湖上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尤其自海運開通後,大梁民風普遍開放,特彆東海沿岸一帶,據說男風也很是風靡,長庚白龍魚服,不會有不長眼的人招惹過他吧?

所以他那天才那麼生氣?

“對啊,”顧昀腦子裡豁了個洞,信馬由韁地胡思亂想道,“要是我啃了沈季平一口,他肯定不往心裡去,長了那麼一臉窮酸相,壓根不會往哪方麵想,啃他一口還是我吃虧呢。”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想越覺得尷尬,飛快地琢磨了一下,乾脆決定裝傻,於是若無其事地對走過來的長庚說道:“怎麼耽擱這麼久,護國寺的白菜豆腐那麼好吃?”

長庚見他神色平靜,心裡稍定,回道:“佛音素食能靜心。”

“年紀輕輕的就該鮮衣怒馬,又不打算出家當和尚,靜什麼心?”顧昀與他並肩走著,習慣性地想伸手搭他的肩膀,剛一抬手,怕長庚多心,於是又默默地縮回來背在身後。

長庚坦然道:“考慮過。”

他曾經想過,了斷塵緣三千遁入空門,說不定滿腹妄念也就被無邊佛法化了。

“什麼?”顧昀腳步一頓,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難以置信道,“……你說出家?”

長庚難得從他臉上見到錯愕,笑道:“隻是想了想,沒敢真去。”

顧昀心想:“廢話,你要是敢,我打斷你的腿。”

可是長庚如今已經不是被他庇蔭在侯府中無依無靠的小小螟蛉義子了,他加冠後承爵郡王,如今依然叫他一聲“義父”,那是情分不是名份,顧昀到底不便再把他當真兒子教訓,所以方才那話沒說出口。

他臉色微微一沉,問道:“為什麼?”

長庚彬彬有禮地跟迎麵走過來的小沙彌互相行禮,不慌不忙地回道:“我少年時就看著義父房裡不可避世的字長大,後來又跟師父走遍山川,一口世道艱險不過方才淺嘗輒止,豈敢就此退避?此身生於世間,雖然天生資質有限,未必能像先賢那樣立下千秋不世之功,好歹也不能愧對天地自己……”

……和你。

最後兩個字長庚隱在了喉嚨裡,沒說出來。

當年秀娘將他拖到馬後,沒能拖死他,烏爾骨纏身,到現在沒能纏瘋了他——長庚有時候覺得,隻有頂著風浪不停地逆流而行,走到一個自己能看得起自己的地方,或許才能配得上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稍微肖想一下他的小義父。

顧昀神色稍霽,依然沒好氣地問:“那你老往和尚堆裡紮什麼?”

長庚隨口搪塞道:“找了然大師喝茶,我有時候心火太旺容易睡不好覺——陳姑娘不是還給我開過一副安神散嗎?我放荷包裡了,不過這兩天突然找不著了。”

顧昀一下啞巴了。

長庚:“也不知掉哪了。”

顧昀麵有菜色——有個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大帥在良心的煎熬下沉默了一會,還是從懷中摸出那牛皮做的小香囊,一言不發地遞給長庚:“給。”

長庚:“……”

這驚嚇來得猝不及防,一不小心作繭自縛的長庚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剛才還“走遍山川”一派高人風範的雁北王手心裡頓時冒了一層白毛汗,結巴道:“怎、怎麼在義父那?”

顧大帥頂著他千錘百煉過的臉皮,不動聲色地賴道:“不知怎麼的掉到我床上了,可能是我那天喝多了發酒瘋,不小心給你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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