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她的臉,像誰?(1 / 2)

真不怪林星火險些沒認出來肖蘭芹, 這姑娘實在跟往日太不一樣了。

她的聲音雖然也沒變,但比起林星火從前與她打過交道的那幾次都要柔和不少。但是怎麼說呢,這種柔和並不是性格如此或者天生的, 而是刻意把語調放輕、放慢語速造成的。聽在如林星火一般靈敏的耳朵裡,不免帶了點矯揉造作。

肖蘭芹今天上身穿著件淺藍色的小襖,下.身是黑色厚裙子, 腳上蹬著雙低跟的黑色小皮鞋。宿舍裡暖和, 就把外麵罩著的一件長及腳踝的厚呢外套敞開了。

這一身還挺好看的,而且有眼睛的人也都能看得出不便宜,但卻有種格格不入的突兀感。現在雖然撥亂反正了, 但大家其實還沒有徹底走出原來的習慣, 走在街上穿裙裝的女性很少很少, 衣裳顏色也大抵是千篇一律的黑灰綠,肖蘭芹的衣服款式和搭配確實算的上新穎了。

另一位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女同學彆聽剛才寒暄的挺熱情, 但其實離肖蘭芹可遠。宿舍四個床鋪,肖蘭芹站在靠窗的東南方那張已經堆了東西的床前頭, 但這位顯然後來的選的卻是離她最遠的西北邊臉盆架子旁的床鋪。

現在正是人們重拾個人審美的時候,林星火倒不覺的肖蘭芹出格,但她總感覺那身裝扮下的肖蘭芹的臉有點眼熟, 就是想不起來為啥眼熟。

這多稀奇呀,以林星火現在的修為,要是真見過跟肖蘭芹相像的人, 哪怕就是擦肩而過的一瞥, 林星火都不會忘記。可事實是,她真就沒想起來。但林星火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找出肖蘭芹像誰對她很重要似的。

“你好,我叫蔡衛紅, 這是我愛人齊建民。”蔡衛紅很熱情的招呼她們進來,來回看看林星火和肖蘭芹:“你們認識?”

林星火還沒說話,肖蘭芹趕忙道:“我之前下鄉插隊跟她在一個屯子。”

這話說得奇怪,為啥不是‘跟她在一個屯子插隊’,蔡衛紅心想,她之前托姑姑打聽過,她們這間寢室住的可都是走讀生,既然走讀了,那肯定就是家在本市的呀。蔡衛紅工作好幾年了,先前故作驚喜的問肖蘭芹“走讀”不過是成年人相互認識的話頭罷了。

但蔡衛紅奇怪歸奇怪,人情世故她懂,因此並不多嘴。

林星火對她笑笑,“我是林星火,這是烏年,這個是我家大寶林貝果。”

烏年亮晶晶的眼暗了暗,他也想星火那樣介紹他!烏年不動聲色的磨了磨牙根,他得像榮老頭說得那樣成熟有擔當,得成熟!星火才會覺得他能依靠,才會喜歡他!

肖蘭芹看著越發出色的烏年嘴裡犯苦:兩年前,她為了愛情孤注一擲,寧可什麼都不要的跟他過苦日子,當時所有人都不理解,都反對……但當林星火也帶著個陌生男人回了屯子,那還是個有孩子的男人,但不鹹屯沒有一個人說過她半句不是,那些背地裡偷偷罵自己‘傻的冒煙’的嫂子大娘們,還偷偷說林星火和烏年兩個相配,說烏年長得好又是大城市的人,勉強能配上林星火……如今,她的愛情早死了,為了前程為了麵子,她跟比自己大二十歲的林起雲的訂婚,可林星火怎麼就這麼好運當真遇上了個好男人?

“林星火,好久不見了。這是我未婚夫林起雲。”回城一年多,肖蘭芹成熟的比她前十九年人生加一起都要多,心裡如何亂如麻,但嘴上卻仍然很快的自動寒暄了起來。

正當肖蘭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身領導派頭被她挎著胳膊的林起雲動了,他往前緊走了兩步,笑道:“星火?還真是你!方老師身體還好吧,他沒來送你?”林起雲說著還往外瞧了瞧,不過烏年個子高,擋在門口,林起雲什麼都沒瞧見。

“你們認識?”手下一空,才回神的肖蘭芹趕忙追了幾步,站在林起雲斜靠後的位置,微微仰頭看向他,問出蔡衛紅剛剛問過的話。

林起雲爽朗一笑,言兩語說了件當初他催稿的小事,不僅幽默風趣,還側麵說明白了他為何與林星火相識,更讓大家對林星火的背景有了兩分了解。

怪不得老師當初說此人算得上“小人”裡邊的中上等,林星火心道。如果她當真隻是個涉世未深的需得借住在老師家中的女學生,那這會子隻怕不知道多感激這個林起雲呢:寥寥數語就幫人拉起了虎皮撐住了麵子。

方同儉是沒來送她,老頭覺著乾巴巴的送她上學有啥意思,又不是外地的學校,於是老爺子就在家裡擺起了龍門陣,請了一堆好友聚會呢。當然,重點是好友的好友,中醫學院這邊的一位主管行政工作的副校長。用方老頭的話說,他寶貝徒弟那手醫術自能‘降服’科研教學相關的師長,但閻王好見小鬼難搪,要想在學校過的舒坦,還真得將那些人事、後勤、保衛處給理理順才行。這番大咧咧拉關係的做派讓榮老訓了一頓,可方老頭是誰,壓根不怕他師兄的那張嚴肅的黑臉,還精心寫了十年前極興盛的灑金畫箋用寄信的方式送到朋友手中邀請聚會。

林星火淺笑道:“他老人家有朋友拜訪,不得空。”

人家沒接他的好,林起雲也不在意,還歎呢:“仲勤先生一貫好客。”

方同儉,字仲勤,在京市文化圈子也算大名鼎鼎了。

肖蘭芹想了想,叫道:“方老師?是那個河灘農場的那個人!”肖蘭芹還在不鹹屯的時候就聽說過林星火被河灘農場那邊的一位老先生收做學生了,肖蘭芹當時還不以為意,覺著林星火是放著好日子不過,哪裡有水窪子就往哪裡踩,真當不鹹屯的人叫她一聲“姑”,她真就成了救苦救難的仙姑了?

那時節的肖蘭芹雖然單純,但她全家都在宣傳口工作,耳濡目染的對政.治時局知道的不少,隻不過她懶得動腦筋去細想罷了。什麼河灘農場,肖蘭芹一聽就知道那就是個勞改的地方,那裡頭都是些‘帶帽子’的人,指不定什麼要倒黴呢。於是那幾年肖蘭芹一直離得河灘農場那些人遠遠的,就怕出事牽連到她。當然,肖蘭芹也沒那個閒心和城府去舉報去立功,她就是用那點子見識給自己換來些便利,比如偷個懶什麼的,大隊部從不跟她計較。

可她沒想到林星火認得那位師父居然是方同儉,肖蘭芹當年下鄉的時候年紀小,沒聽過方老的大名,但自打她回京後,可沒少聽父兄談論,就連她跟林起雲這門婚事,也是因為在宣傳部門工作的肖父想要出版那本據說方同儉創作的本來要給領袖做獻禮的劇本……方同儉是出了名的不愛跟不相乾外人打交道,那劇本又曾經是“政.治”任務,於是肖父才找上了林起雲這個曾經的負責人。

肖蘭芹的這一嗓子也讓林星火找回了一點熟悉感,肖蘭芹在不鹹屯那幾年一直是這個嘰嘰喳喳的勁兒,她年紀小,鄉親們都挺喜歡的,還把渾小子給她起的“小麻雀”的外號改成了“小百靈鳥”。

林起雲瞥了她一眼,肖蘭芹不自覺的瑟縮一下,趕忙收了聲音,重新又擺出那副溫溫柔柔的腔調來:“原來他就是方老啊,真是錯過了請教他老人家的好機會了。”

可不是錯過好機會了麼,林起雲拍拍她的肩膀,好似在溫和的安慰未婚妻,其實眼裡竟是嘲諷。肖蘭芹這個蠢到能惹人發笑的貨色,若不是長著這麼一副眉眼,他真是一萬個看不上。

林起雲又跟烏年、齊建民說了幾句場麵話,像模像樣的逗了兩句林貝果,不過狐大好像不太喜歡他,不給麵子的小臉一扭,窩進烏年懷裡閉眼睡覺去了。這小家夥太興奮,醒的可早,這會早困了。林起雲也不在意,他似乎還要上班,看了看手腕上的銀光閃閃的表盤,拍著肖蘭芹的肩膀囑咐了兩句,就走了。

沒一會兒,樓下就傳來汽車啟動的聲音,屋裡的大家才知道原來樓下那輛黑色的小轎車是林起雲的。

但以林起雲的歲數,顯見的肖蘭芹不是原配,更何況聽介紹現在兩人還隻是未婚夫妻,比較擅長交際的蔡衛紅也不知道該誇句什麼了。反正她舌頭尖上的那句“年輕有為”是不大合適。

可肖蘭芹卻轉開了腦筋,她忽然想起之前:她的宿舍本來分到的是一零二,是在一樓,據說一二樓各自靠邊的四個寢室都是劃分來給走讀生的,因為這些寢室在樓的兩頭,夜間溫度可能低一些,就分給不需夜宿的走讀學生了。她本來無所謂,是林起雲說一零二這間宿舍在陰麵,一樓還潮,就算不常住,曬不到太陽也對女孩子不大好,他托了關係給調到了在陽麵的零一。當時肖父肖母還很滿意呢,尤其是肖母,耳提麵命的讓肖蘭芹要好好跟林起雲相處,爭取明年就結婚。

肖蘭芹瞧了眼林星火,他不會是因為林星火在這間寢室才給她調的房間吧?心裡疑惑一生起,肖蘭芹就想到了很多,比如在後勤處領門鑰匙的時候聽那屋裡老師說話:

“十二間走讀生寢室,哪裡用得完麼?”

“是用不完,今年新生本地人不多,這提前先交外宿申請的才四個女生,之後報道時再填申請表的估摸著也不多。”

“但咱們宿舍樓是汽暖,後半夜停暖的時候那溫度降的太快了,尤其是兩頭的宿舍不像夾在中間的能好點,學生哪兒受得了?那十二間寢室,住不滿也得空著。”

“這可有點坑人。”

“也不能這麼說,本來是打算給走讀生分開安排的,四個人宿舍看情況住二個個人,讓她們鬆快點兒……可有人寧可擠著住,也不樂意住北麵的屋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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