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豬在紅鬆根部蹭了蹭,蹭掉一大塊樹皮,好似在標記氣味一般。末了,突然向大黃衝鋒。
背筐裡的狐狸崽不安的動了下。大黃險之又險躲開了,野豬鋒利的獠牙直直插進後麵的樹裡,頭豬一甩頭,木屑四濺。頭豬踏踏蹄子,突然嚕嚕起來。
大黃側方的兩隻野豬向它衝刺,後方野豬凶狠退後,也要發起攻擊。然而最糟糕的是頭豬全力一撞一拱將大黃護住的那棵樹弄裂了小半,頭豬還就停在樹下。剛剛重新爬上去的兩人一動不敢動。以林星火的眼神都能看得出那樹已經開始微微的晃動。
“大黃!過來!”林星火極快地把荷包從衣領裡拽出來。
大黃還算機靈,躲開兩計橫衝,左右開弓蹦跳到紅鬆下,嘴裡嗷嗷嗷的小聲嗚嗚咋咋。
林星火啪啪啪拍樹乾,一麵吸引野豬注意,一麵換著手將背筐脫下來掛在半截樹杈上。
“小林!”黃大壯忍不住喊,她想乾什麼?那顆樹上隻有她一個人,想拉住她都沒法子。黃大壯咬咬牙,躡手躡腳的往下挪。
林星火這會兒專注的可怕:慢慢地慢慢地蹭下樹,她兩眼緊緊盯著頭豬,胸前的荷包打開了個小口子,冷冽的雪後鬆香味道明顯了一點兒……
兩個仇恨對象還聚在一處,野豬天性不經激,狂怒地橫衝直撞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林星火手腳並用,嗖嗖兩下再次躥高,像猴子一樣的姿勢單手半掛在一根枝杈上,隨即用力一蹬樹身,解放雙手合握柴刀,直直從高處一躍而下!
刀刃反射的白光晃花了大家的眼——
長而鋒利的刀鋒直直劈進頭豬兩眼上方正中!
氣勢衝天的頭豬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瞬時撲倒,慣性讓它龐大的身體向前翻滾。
林星火為躲開,隻好放棄柴刀,往側方就地一滾泄力躲避:這和她設想好的動作不一樣!她本想劈中後收刀順勢一踩頭豬,跳起來一個鷂子翻身落到野豬身後站定……
結果太緊張導致用力過猛,刀卡在豬腦殼裡了。
*
“你們不知道小仙姑的速度有多快,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她又這樣……那樣……”
“嗖嗖嗖上樹、我們隊長把柴刀扔給她,她劈下去……再上樹再劈,每回都正中野豬額頭正中央那塊地方!”但隊員的刀拔回來了。
“可太神了!後來剩下的豬都嚇破膽了,我們一起下去,學小仙姑那樣專打命門!”兩個輕傷的就是追豬的時候蹭傷了。
社員和知青們眼神奇怪地瞟向的場裡整整齊齊擺放著的野豬,一部分除了眉頭正中有道刀傷外彆無傷口,另一部份身上刀砍的子彈打的烏七八糟啥傷都有,豬臉上更有無數刀痕——想留著過年偷偷做供都不行,哪個神仙不嫌棄呐。
“……”唯獨林星火揉了揉自己的虎口,自豪不起來——所以才隻有她的柴刀還插在豬腦殼裡,怎麼拔都拔不出來。
猴孩子們還在敬畏的圍觀那把刀。
“老虎是咋回事?你們真見著老虎啦?”
“見著了。”紅忠說:“有點奇怪,那老虎嘴裡叼著隻小野豬,明顯之前就狩獵成功了,不知為什麼野豬群還拚命逃竄?而且老虎一般隻會對落單野豬攻擊,這豬群二十來隻呢,怎麼就被一隻老虎逼成那樣?”野豬的天性極易燥暴怒,像它們對秋捕隊一樣怒不畏死的攻擊才正常。而且他們耗費了那麼長時間對付野豬群,那老虎也沒出來,反而是野豬都倒了之後,它叼著獵物出來了,看了幾眼後又慢悠悠走了。
戰士的直覺,讓他覺得老虎是在看林星火。
也可能是這隻叫大黃的狼?
旁邊人驚呼:“二十多隻!”
岑大柱奓著膽子摸了下大黃硬喳喳的背毛:“多虧大黃帶著狼群替我們攔下了一半!”結束戰鬥後,大隊長還給狼群搬去了幾隻野豬,但狼群沒要,還就地留下了兩隻乳豬。
麥場裡架起三口巨大的鍋——大鍋飯時期遺留產物——目前是大隊公共財產,火堆熊熊燃燒,映得鄉親們的臉紅撲撲的,老支書大聲宣布:”按老例兒!一份上交公社,剩下九份、五份歸秋捕隊內部分配,四份歸集體按人頭分!大家夥加油拾掇出來,各家各戶拿盆拿桶,通宵分肉啦!“
秋捕隊隊員仍能領取集體分配的那份。而隊內分配和集體均分不同,是按出力和功勞來分的。
野雞兔子以及麅子肉這些先不提,隻分配野豬這一項,黃大壯就把一頭大豬和兩隻乳豬直接劃給了林星火。剩下最後一隻乳豬給了大黃。
這次沒人折在老林子裡,都是托小仙姑的福,黃大壯還跟林星火解釋:“按說該再多分一些,可野豬肉不咋好弄,也不好吃。“還不如多分些鬆雞兔子給小仙姑實惠。
“我……”林星火用手指著狐狸崽圍著的那隻頭插柴刀的豬:“我就要那頭吧。”
王胡子趕忙擠過來:“小仙姑,這頭豬好吃不了,腥臊味忒重!”小仙姑養的狐狸們不是最愛乾淨麼,啥時候湊上去的?
林星火笑道:“我有用。”
“行!”黃大壯招呼人:“先給小仙姑拾掇這三隻豬,還有這隻分給大黃的也收拾出來。”
眾多伯伯大娘就上前擼袖子。
這一刻林星火敏銳的感覺到大家對她的態度變得又不同了:從最開始的瞧稀罕似的友善,到她給牲口治病時得到的喜愛和親熱,再到她刀劈野豬後的此刻,似乎變成了尊敬和崇拜。是一種帶有距離感的尊崇。
——從大隊長毫不猶豫聽從了她的話就可見一斑。
好比走下供桌的仙童再次被信徒虔誠地奉上神台。
晃了一下神,林星火又攔住:“我隻要這頭。大黃的那隻也不用拾掇了,直接給我拉回去吧。“她想了想,補充道:”我要這隻頭豬的豬毛有用,得自己弄。“
魏春鳳張了張口想勸什麼,到底沒說出來。
五六個青壯將那頭得有五百斤的野豬用板車拉回林星火的家,板板正正的擺在堂屋地上。黃大壯忍著疲憊親自跟來,末了還道:“小仙姑,鬆雞兔子明天給您送來。”
他們走後,林星火微有悵然,又似有所得,內氣不用驅使的快速流轉起來,直到一個小周天後才重新平靜。
林星火點點還圍著頭豬的狐狸崽兒:“也不怕難聞。”
話雖如此說,可她回身就快速關上了堂屋門,她總覺得有什麼在暗中窺視。其實在山上的時候林星火就隱隱有這種感覺,好像還掃見個山貓似的影子跑掉。
空蕩蕩的院落在火把的光照下平靜無比,籬笆牆忽然不知被什麼拍了一掌,芝麻粒似的圖案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