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火伸手進挎包捏了下猻的毛耳朵。
幸好這時候的人都起得早,煙囪的炊煙沒大會就多了起來。
不到七點,巷子裡就熱鬨了起來,有人端著晚蹲著喝粥,也有人串門引爐子的。背筐挑擔的林星火就像個異類似的沒人搭理。
林星火隨意推開巷子中比較大的一所屋子的大門:“大娘,我來看看你。”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攔住她:“誒,你是哪家的?是俺婆婆的啥人?”
“嬸兒,你沒見過我,我是火苗子屯的。我奶說大娘病了,家裡揭不開鍋,叫我擔點山貨來救急。”
“唉喲,這實誠的娃兒!快進來!”女人心裡暗罵,誰是你嬸!你家她娘的才揭不開鍋呢,大早晨就添黴頭。
要不是看她那筐裡露出了點金黃的猴菇,早一掃帚打出去了。
“娘,您火苗子屯的大侄女來看你來啦。”
屋門打開,裡頭並沒有個婆婆,而是個乾巴老頭。
老頭上下打量幾眼林星火,謹慎道:“巧兒,這娃走錯門了吧?”
叫巧的女人關上屋門抹了一把臉,啐道:“看巷口的兩個偷摸打瞌睡了吧,怎麼把個愣頭青放進來了?虧的還有點心眼,不然再亂晃下去就該把你扭去街道逮起來!”
說著就指指堂屋正牆上,上頭貼著兩張“積極舉報投機倒把好市民”的獎狀。
林星火吃了這個下馬威,這人是說上頭有人。
扒拉開一個挑筐的稻草,露出金黃色圓滾滾的猴頭菇,林星火道:“換不?”
老頭拿起一個,茸毛細長厚密,一點磕碰都沒有,筐裡這堆大小均勻:“品相不錯。”
“你換啥?”
“換點老物件。”
“老物件啊?”老頭嗬嗬一笑,把猴菇扔回筐裡:“咱可沒有。”
巧兒笑嘻嘻道:“聽聲音還是個女娃,我說大妹子,你要是換點錢買花戴,大姐這倒有點兒。”
“用肉換呢?”林星火問。
“肉?”這年頭越是城裡人越是缺葷腥。他們雪省這塊地廣人稀,鄉下還能偷摸著打點山雞兔子,城裡隻有每月發放的那點肉票,各個菜點每日還隻有一點供應,不缺肉票的人也得半夜排隊才能搶到。
“有多少?”
林星火抬了抬肩膀,示意他們看背上的大筐。
女人咽了咽口水,看向老頭,老頭沉吟下:“帶她去找大梁子。”
巧兒帶著林星火從後門出去,七扭八拐的進了巷頭的一戶逼仄的院子。叫林星火在外麵等著,她先進去。
“進來吧。”巧兒打開門,裡頭四五個漢子正端著碗吸溜碴子粥。
裡間一個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走出來:“先看看你的山貨,算算價錢。你彆怕,要沒有看中的東西,你就收錢,都一樣。”反正進了這個門就得做成買賣,投機倒把的賣方罪名更重嘞。
林星火把背上的筐也放下,一樣樣往外倒騰東西。
猴頭菇、榛蘑、紅鬆子這些都不算啥,黨參、野兔、棒雞、蝮蛇啥都有,還有半扇鹿肉塞滿了一筐。林星火舉起一塊讓他們看了看又擱在筐上。
一個漢子放下碗,去拎那筐,臉色都變了:“好家夥,這得有二百斤往上吧?”這女娃子啥力氣,還有這筐,咋沒漏呢?
那中年男人仔細看黨參和蝮蛇,回頭道:“炮製的不錯,蛇膽用去入藥了?那有成藥嗎?”
林星火在筐底拿出一個小罐子。中年男人打開聞了聞,又摳出一點藥膏抹在手上:“凍傷膏子。”
“這買賣做的!”他道:“你想換什麼老物件?”
“古書、抄本、或是帶字的絹布竹木,好點的老刀、器物……”
“不要金銀物件、古董瓷器?也不要名人字畫?”中年人玩味:“你這有點意思。”
“我想先看看。”林星火道。
另幾個人眼一亮,自家一倉庫破書爛紙,那玩意不值錢。
卻聽中年人道:“可以,隨你挑。但看品相年代,有五塊錢一本的,也有五十一本的,你這些東西,可買不起幾本。至於老器物,三十塊錢是進屋看一看的價錢,看上了再談價就行。”
隻有三十塊家當的林星火:“……”
窮就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