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她被人當傻子了?

林星火上輩子的師父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將本派傳承全部尋回,她老人家曾說起過現在這個年代是古書損毀最多最不值錢的時候。師門古醫中的一卷就是師父六幾年在廢品收購站找到的,但因當時遠行難、四處尋訪更難,她隻去過有限的幾座城市。然而就算如此,她藏書中最有價值的一部分也是在那時搜集的。

“不要了!買不起,算錢吧。”林星火硬邦邦的道,延續愣頭青風格。

咋,還帶反悔的?常老大遇到過嫌貴的,但少見膽敢在這屋反悔的。

巧兒眼角瞟著筐裡的大肉,忙小聲勸道:“這就是個愣頭青,您彆跟她一般齊見識。”

剛才去拎筐的漢子也低聲說:“硬茬子,那一筐少說……”他比了個二的手勢。

常梁又仔細打量一番地下站著的人,見她一點不緊張,甚至已經開始收拾筐子,這是價錢不公道貨也不賣的意思?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傻楞,就是真不怕。

敢乾買賣,還做的像他這麼長久的,那臉皮就跟畫上去的一樣,隨手一抹,這話音就變了:“成!先算了價錢,咱兩方都有個實底兒。”

城裡菜點的豬肉分三等,一等肉八毛二一斤。鹿肉不如豬肉肥能煉油,卻能補氣壯陽,常梁直接給出一塊一斤的價錢……剩下物件裡開價最高的居然是那罐子凍傷膏,林星火看常老大一眼,這是個懂行的。

常老大也正盯著她,兩眼對上,常老大心裡也有底了,暗罵一聲娘——他最稀罕這樣的客人,因為有好貨;也最討厭忌憚,因為這些人仗著本事,膽子大難打交道。

“……頭一次來,咱們結個善緣,算你四百元整?”常老大道。

林星火接過一遝大團結,扇子似的撚開,掃一眼便收起錢來,衝常梁點點頭,背上筐轉身這就要走。

常梁搓搓牙花,嘿,這脾氣!

“等等!”給巧兒一個眼神,巧兒撇撇嘴出屋了,常梁這才說:“小、小兄弟,你彆嫌貴,我這兒的老書可不一般,那是從奉天皇宮裡出來的!早年間兵荒馬亂,看書庫的老太監賣書求生計……”真真假假吹噓一通,本就是假做要走的林星火順理成章做出意動模樣。

常老大叫人開了後廂屋,足有十來個架子的書。這回林星火真有點驚訝了,她本來以為會是亂七八糟堆在一起的紙堆。

“就當交個朋友!這些書不論年代,都算你一塊錢一本!”一句話功夫,降了幾倍幾十倍的價。

留在這裡等的漢子就見她一摞一摞的搬出來,挨本翻兩頁,飛快挑出幾本……林星火也不客氣,衝他道:“麻煩把這些放回去?”

漢子想著她的力氣,忍下氣跟在人後邊拾掇破書,被灰塵撲的打了幾次噴嚏。

“多少本?”常梁等在藏老物件的庫房裡,聞言被茶水嗆了下。

“二百三十本。”跑腿的說:“當場點清,把錢給了杌子。”

“都挑的什麼書?”常老大有點後悔了,該親自等在那兒看著。雖說名人字畫他早就先挑出去了,可萬一有漏下的呢。要叫人在他這裡撿了漏,那就丟大人了!

“那誰能知道,杌子識的字能有一籮筐不?”

“您彆擔心,那屋裡能有啥值錢的東西?最裡頭的架子放的連老書都不算,都是前兩年書店清庫時論斤買的。”

等林星火背著滿滿一筐的書過來時,常梁就見最上頭的是本綠皮殼的《雪省常用中草藥手冊》,眼皮頓時抽了抽。

“老物件都在這屋了,你看看,挑中了再談價。”常梁直覺虧了,但也不能說,巴望著在這屋裡回回本。

林星火看這裡大都是些文房妝匣、桌椅擺件的零碎小件,就知這大概是個放在外頭迷人眼的“下庫”。她是新客,有這待遇也不奇怪。

不愧是省城最大的黑市,下庫裡也有不少精巧好物件,但與她有用的就太少了。

林星火很快挑中一匣子湖筆並“二十四仙草”貢墨一盒,以及半令仿古的梅花玉版鬥方。

剛要同常老大議價,忽的瞟見百寶閣頂上放著的一個葫蘆擺件:葫蘆是個點螺漆器,上頭花紋精細,刻十錦花草,生機可愛。林星火定睛去看,又隻覺貴重而已,若用眼風去掃,偏又兀的生出三分可愛。

“那個原本是成對的擺件,可惜另一件被京城的行家收去了。因隻剩這一個,我也不坑你,三百塊你就拿去——這幾件筆墨紙硯就當搭頭了。”常老大隨手拿起塊岫石硯放在裡頭。

林星火買不起,待說不要,又忽有所感,竟然十分舍不得。

常老大掃了眼她背上的大筐,隻看她如何做:他估摸著這女娃身上沒那麼多錢了,是要退一部分書,還是舍了這葫蘆不要?這葫蘆確實精巧,還是個明末的古董玩意,要不是不成對了,他早就自己留著了。

這時林星火的挎包忽然動了動,一隻毛爪子隔著包推了推她。

林星火摁住挎包,裡頭兔猻的毛爪與她貼了貼,隨即一個什麼棒狀的東西忽然硌了下林星火手心,兔猻還往上拱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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