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圍著鏡湖來回跑了兩圈,仍然未能找出那是什麼留下的,但能肯定的是,這玩意八成是衝著湖裡的靈蓮來的。這可好,兔遜的小短腿徹底被綁住,不能回去找林星火了。
猻大爺不滿的刨了刨草叢,回到種靈稻的地方趴了下來。趴了一會兒,兔猻就待不住了,隻見它伸出毛爪子,一踏麵前的土地,泥土裡如同有巨大的蚯蚓翻地一般,地麵一拱一拱的凸起,迅速向前延伸了大約幾十米後突然劈裡啪啦響起了炸雷聲,跟誰不小心踩到土地雷似的。
兔猻小耳朵壓成飛機耳,沒好氣的吹吹胡子,嘗試又失敗了!
原來兔猻正暗戳戳的嘗試用自己的天賦神通幫林星火,它的雷靈根本是土靈根和水靈根異化而成,兔猻就想把雷屬性天賦再分離成水、土兩種靈力,豈不正好能幫上小夥伴的忙?自己的人類忙的飛起,猻大爺看在眼中,其實也記進了心裡,離開林星火在山坳監工的時候一直在努力試驗。每次林星火下來時看到的兔猻那副監工的老太爺做派,不過是突然臉皮變薄的猻大爺不願意讓她發現自己靈力耗儘做出的掩飾罷了。
就在兔猻耐下性子,一點點嘗試的時候,鏡湖的另一側靠近山壁的地方,一叢野蠻生長的灌木叢裡悄麼麼地伸出條細長有如韭菜的葉子,葉子尖尖兒小心翼翼的探進湖水中。
藏在亂木叢中的墨綠色主體過電似的抖了幾下,靠近根部的葉柄處微微滲出幾絲淡綠色的霧狀氣體——
“咦,怎麼有點臭?”土龍術突破五十米的兔猻被打斷了專注,紅色的鼻頭聳了聳:“有些像那顆臭蘭。”
躲在灌木叢中裡的墨綠色植株僵硬成枯木,離它很近的灌木枝條在接觸到霧氣的瞬間就黑朽了一塊,植物心虛的用韭菜葉似的葉片擋住黑斑。
兔猻不放心的又巡視過一圈,將睡成一根麵條的黑貂踹醒:“你放屁了?”
接近進階,已經藏在山坳下的石頭縫裡睡了好幾日的貂有點懵,聞了聞自己的尾巴根,不好意思的團成了一團團,似乎睡得太好,沒、沒忍住……
不光它沒忍住,它偷偷揀的兩隻幼貂在兔猻靠近石窩的那一刻,就不可自抑的釋放了‘毒氣’。
兔猻黑著臉將不講究的貂攆走,自己招來一團雷球,在皮毛上連續滾了三四遍才又開始練習,毛爪再次莊嚴的一踏地麵,兔猻心頭角落裡還有絲不放心,它決定過幾天林星火不太忙了,就約她進老林子裡轉轉,自己順便去瞅一眼那株宿敵。
被嚇的變成皺巴巴黑乎乎海帶爛葉似的‘韭菜葉’再次伸進水裡,躲起來的臭蘭主體又是一陣顫動,但這回它忍住了天性,沒有一絲‘香霧’溢出。
臭蘭所有的韭菜葉都伸向靈蓮的方向,但最終它隻敢將一條最完美最好看的細葉沾沾靈蓮泡過的鏡湖水,就心滿意足的蹲在那裡不動了。再細看那團海藻一般茂盛的細葉,已經團成了一朵盛開的花狀,鄭重的佇立在鏡湖邊,仿佛一座望夫碑。
在這座碑石身後的泥土裡,埋葬著無數荷類植物最厭煩的蓑蛾、地蛆等害蟲。即便靈蓮不怕凡蟲,悄悄搬來的臭蘭仍舊將山坳裡的惡蟲收拾的乾乾淨淨。臭蘭的斷根厭惡的將蟲屍埋的更深了些,葉片扭成的捧花不屑的往兔猻所在的方向搖了搖,這隻臭山貓怎麼比的上它好……
兔猻動動鼻子打了個噴嚏,疑惑的望了望四周,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比下去了?
比下去?猻大爺晃晃耳朵,絕不能被狐狸崽和笨蛋虎比下去,在這個家裡它必須是最有用的那個!
兩爪同時踏地,土龍發出一聲雷鳴般的咆哮,轟隆隆向前推進了百米,在要突進水潭的時候一個扭轉,成功的回旋了過來,直到觸碰到兔猻的爪尖才砰的一下四散歸於塵土!
“呸呸呸!”猻吐出嗆進去的塵灰,毛嘴巴咧成一彎新月:成功了!本猻果然是個天才。
接下來的時間,一心要給自己的人類一個完美的大驚喜的兔猻,兩隻前爪變成土黃色了都沒停下。
林星火揉了揉鼻子,在另一頭也幫忙抬著圓木的魏春興看過來:“姑婆,帶小仙姑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嘞。”
魏奶奶不由分說的來拉林星火:“彆人都歇過了,隻有你一口水都沒喝,快過來!”
搓下臉,林星火習慣性的摸摸衣服裡藏著的狐顱,方才她感覺到一股甜滋滋的喜悅湧上心頭,那帶點嘚瑟的感覺,就好像誌得意滿的兔猻掐腰站在眼前似的,讓人忍俊不禁。
“奶奶,我那不是幫忙,是取經呢。”老農們可是教了她好些有用的知識,是她翻閱農書學不來的細節和技巧,至少現今出版的農書不會那樣詳細的將莊稼每一天每一時的變化說得那麼清楚,
魏奶奶幫她舀了一碗紅糖藥茶,用嘴努努正在地裡琢磨犁杖怎麼綁成五鏵犁的老支書:“你這一點有點像陳老頭。”
“有些人腦子靈光,願意學願意聽,有心不說還能下功夫,你們都是這樣的人。”魏奶奶說:“咱們屯剛建村的時候,真是要啥啥沒有,就是一群沒見過世麵隻會下死力氣的老農羊倌湊成的。但凡有一技在身的匠工早被彆的村屯接受了,剩下的咱們被上邊捏到一起,分給個荒草胡泊的山窩窩地,說你們建村吧!”
“當時裡頭還有誰見誰嫌棄的黃屯人,就是你黃大娘和大壯他們娘兒倆。那時候娶個女人多難呀,尤其是大壯還小,人家覺得這樣的能養熟,遷移途中好幾個屯子都說願意接納她們,但一聽是黃屯人立馬嫌棄的跟啥似的,還不許咱一屯的人走他們的路。黃屯是屍瘟破的村,你黃大娘說不怪人家嫌棄,她當時就要跟大夥分開,不願意連累一屯人。”其實那時候娘倆一看就沒事,隻不過人生了偏見,心就壞了。
“是陳老頭站出來,說一屯人不能半道散!他把大壯綁到自己背上,走在最前頭帶路,一行走還一行給屯裡人講他這些年的見聞,遇到個老人就死皮賴臉問人家前頭有什麼,哪裡適合落腳休息,哪裡有河有水……”魏奶奶唏噓道:“就這麼著,真就把百十口人帶到了咱不鹹屯,屯子裡好些婦女閨女半道上都被人遊說就地嫁給他們屯的人能過好日子,但沒一個願意拋下家走的。”
魏奶奶說道這裡就笑起來:“陳老頭年輕的時候不光賴還壞,你當咱屯咋這麼大?”
林星火聽的幾乎入迷,忙問:“我先前也奇怪來?”尤其去放馬集公社參加赤腳醫生培訓後,她發現不鹹屯占地比公社所在的放馬集大隊還大不少,幾乎是兩三個彆的大隊捏一起的麵積了。要不是這樣,也不能痛快說開百畝荒地就能開了。
“剛立下村,陳老頭就帶著人四麵八方轉圈去了,回來就說彆看是個山窩窩,咱不鹹屯能稱得上寶地!”魏奶奶遙指向村頭的方向,“那時候還不算太平,陳老頭就帶人扼住西山和南山斷開形成的那條路的儘頭,還不要臉的將界碑就立在那裡的,這可是比原說的往西挪出去將近三裡地,把西山坡和一部分北邊翠子山都給囊進了咱屯。”
林星火心算了下,南邊的村子普遍比雪省要小,那邊一個普通村子也就方圓四五裡地,老支書一出手就是大半個村呀。
魏奶奶擺手:“不是這麼算的,人家是平原,人多地少,咱這邊可不一樣,況且西山就是幾座荒坡,真沒人計較這個。”
“尤其分給新屯的地方太偏了,那時候周圍啥都沒有,走出幾十裡地都找不到人戶。”
“西邊這半拉不算啥,陳老頭能就能在他敢想敢問敢做!當初上頭把南山劃給咱,這就占了一半的地方,陳老頭就帶著人找去公社了,放馬集公社其實也才新建沒多久,乾部們一合計,陳老頭說得是實情:這南山是不鹹山分出的末梢,後頭可連著深山老林呢,靠山吃山就甭想了,要保住一屯人不做下山狼嘴裡的肉都難。於是就同意陳老頭把屯子放在西山坡形成的壺嘴裡,空下挨著南山這邊大肚子裡的地當個緩衝防護,把整個屯的田往東北挪。”
魏奶奶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來:“東北邊好哇,老大一片被宋瓦子江衝出來的平坦地界!不鹹屯原來規劃的是個挨著南山的泥巴團子形狀,生生叫陳老頭給弄成了喇叭形,尤其往東北麵伸出老多去。本來這片地就在兩個市的當間,大家都含糊著呢,隻等打完土匪再丈量。陳老頭就是卡住這個機會,全屯人住地窩子,沒起土坯房卻把界碑石給鑿出來了,一塊一塊全是我們一點點鈳下來的……”
“那邊市裡來勘探的時候,就直接用了宋瓦子江當界線。咱們支書哇,是將子孫後代都給考慮進去了。”
林星火心潮澎湃,就聽魏奶奶又把話頭拉了回來:“咱們就推舉他當了支書,這一當就沒卸下來過。他這些年……那個詞怎麼說,對對,就是學‘新潮’!這一點不服不行,陳老頭眼毒心黑,就是願意學人家,建房子學種地學,上山采秋打獵也學!這麼著,把咱屯生生給拉拔了起來——十年前,人都不正經叫咱屯的名,提起來就說那個‘學人屯’!”
聽著像抱怨,但老太太提起來卻自豪的緊:“咱可沒白學,咱屯建土坯房的手藝是十裡八村最好的,岑家老二還被選進縣建築隊去了。”
岑二叔還幫著林星火蓋房來,修衛生站老屋的時候也是請他苫的屋頂,木工瓦工都來的,實在是個老把式。
“更彆提種地。”老人家稀罕的抓了把黑油油的泥土:“彆的大隊說起來就隻認咱們占得這片地方肥沃,其實哪塊荒地剛開始都種不好糧食。當時大壯已經長成大小夥了,陳老頭聽說臨市往下派農技員,他傷著條腿還叫大壯他們一群年輕人用地排車把他拉去請教了。等咱們公社也有農技站後,陳老頭比尊敬公社書記都敬那群年紀輕輕的小後生。”
“人家確實也配的上這份尊重!”魏奶奶衝著金家窯公社的方向嗤笑一聲:“他們公社仗著有個磚窯,愣是不拿農技站當回事,早兩年還發生過農技員下村推廣實驗種子被搶去煮了吃了的事呢。把陳老頭氣的嗐嗐歎了好幾天的氣……”
“小林,來幫個忙!”老支書揚聲喊道。
“誒!”林星火將一碗熱乎乎的湯塞進魏奶奶手裡,答應著就跑了出去。
老支書正帶著人用一根圓木平行固定住三根大繩,三根繩分彆牽引一副犁杖,這樣就能同時趟三壟地,還不會累著駝鹿。
林星火力氣大,三兩下就把圓木表麵削整平滑了。弄好這‘三鏵犁’,試著犁出去十米,老支書枯瘦的手一揮:“把人家的犁還回去吧。”這借來的五鏵犁太大,還不如自家造葫蘆畫瓢弄出來好使。
大隊長黃大壯一聲怨言沒有,任勞任怨的把五鏵犁架到地排車上,叫了一個漢子在後頭推,拉起地排車就去金家窯公社還犁了。
“套上騾子去!”老支書喊:“咱有這些大兄弟了,用不著騾子,讓它跟你溜達一圈出去。”
林星火看向老支書,忽然覺得這乾巴長臉的老頭,無與倫比的高大:她是踏上了仙途,可這些樸實無華的鄉親們身上永遠有她學不儘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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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八月末,不鹹屯的玉米已經即將可以收獲。
每個人都喜的打飄:“這可是比往年早熟了快一個月!”溫度氣候正合適的時間,多在秸稈上待一天,產量就能多一點!
與此同時,林星火收獲了種在山坳裡的靈稻的第三代,口感靈氣都更上一層樓。
不僅如此,在兔猻土龍術的幫助下,她還將靈氣篤柿種了出來,金環蜂靠著篤柿蜜成功分箱,蜂王主動淘汰掉的一大半蜂群正式在不鹹屯安了家。林星火幫這兩箱金環蜂培育出新蜂王,大夥兒稀罕的跟什麼似的,在西山坡上移栽了不少花木,還總有小娃娃摳著嘴站在蜂箱下流口水。老支書一拍腦門,在空著大半的作坊區裡挑了間靠邊的空屋子,掛上了“蜜坊”的招牌。
而留下來的一箱金環蜂開始有了奇異的轉變:黑色的被毛變的淺了好些,仿佛被淨化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