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二更(2 / 2)

賀慶很有些難為情,畢竟自從不鹹屯主動上交了多餘的糧食供縣裡分配,領導班子都知道這邊的社員今年能吃飽不用發救濟糧了。可他冷不丁要把五十來張嘴弄過來就是摘人桃子,反正今年冬天到明年春荒將近半年時間,這些人都是累贅,是跟不鹹屯上下搶飯吃的累贅!

“真沒法子了。”賀慶說:“為著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區裡專門有指導組下來,那些人蹲在縣裡,看的太緊了。”都是那個什麼人說的啥“那些地方不重視批孔,那些地方就屬於‘針插不進,水波不進’”,好家夥,因為前兩月沒讓學生娃停課批孔,本縣就成了眾矢之的,把指導組給引下來了。這下,想偷偷撥給勞改農場些糧食過冬都不行了,縣裡張主任為了拖著不讓指導組將批孔陣地轉移到農場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再耽擱下去隻怕農場就得麵臨兩大場劫難:斷頓和鬥爭。

“那裡邊都是什麼人?”林星火問。不提大隊那幾間滿登登的糧倉,她自己都能拿出五十個人的口糧來。能拿是一回事,值不值當拿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得跟梁子溝似的知道端起的是誰家的飯碗才行——雖說活又重有多,但梁子溝也真得了不鹹屯的濟,搭著上頭撥下來的救濟糧,挺過明年春荒不成問題。關鍵在這邊乾久了活,給兩個村的關係帶來了很大的轉變,窮村能就近找到個用力氣就能換口糧的地方真不容易,梁子溝現在基本都聽不見對不鹹屯的抱怨了。

“有百戰生還的老將,有留過洋的大學教授,也有興辦過實業的友善資本家……”發配到天寒地凍雪省來的人物可不少,賀慶等人給與一定的庇護,但人家也是有挑揀有考量的,有些個確實人品不咋好的,這些年都想法子一杆子支去彆的地方了,正巧一些骨頭軟會鑽營的也想離開這邊到南邊氣候好些的地方窩著。

林星火心裡有底了,這就屬於單純地被冤枉被錯待的好人,那就沒啥可再掰扯的了。不提這些人以後大多都會恢複工作,有可能反饋給不鹹屯一些好處,隻功利的來考慮林星火自己:她覺得自己可能又可以得到一些功德了,就跟梁子溝這次一樣,救濟糧下來的那天她打坐時有幾顆小金點自天邊飛墜,全家都得了好處,連傳承木牌幻化的書又多了一頁……

她料想老支書應該願意要這樣有本事的人。他老人家前兒還摸著圖書室裡的書歎氣說“這些學生娃都給耽誤了,上了這幾年學都學著什麼了,好好地初中畢業生看不懂一本《豆腐作坊手冊》!”

其實不光老支書覺得教育被耽誤了,林星火自己看被大隊分配到試驗田的十個學生也覺得他們真沒學著啥,十人裡頭文化最低剛上了幾個月初一的那個連老彭的試驗筆記上的字都認不全,林星火私底下問魏春鳳,為啥這小夥子還能被縣裡的初中錄取?又為什麼讀了幾個月就不上學回來務農了?

魏春鳳當時就哼了一聲,扒拉出張報紙給林星火看:“今年七月份吹出來一股‘交白卷’的風,你想想這人今年都十七了才念完高小,那成績得是啥樣,反正他正應了這股風,生生給吹到縣中去了,你說氣人不氣人?岑家的鈴鐺學習那麼好,前兩年都沒上成縣中!但好在這小子沒那些邪的歪的,正經上課他跟不上,學裡又開始鬥那些有文化的‘臭老九’,他更害怕,索性就退學不念回家來了。他也不是傻,就跟春興似的在有些地方不開竅,興許跟著在試驗學的多了,能好點兒。”

其實屯裡現在最缺的就是有文化的專業人士了——

果然,同老支書和大隊長透過氣後,老支書原本聽說要加負擔緊皺的眉頭果然就鬆開了,老頭的腦子轉的還特彆快,問賀慶:“那這回不鹹屯大隊的知青指標?”

連著兩年都沒收新知青了,老支書也快扛不住公社的壓力,正巧今年大隊又豐收,公社早前開秋收總結大會的時候就給老支書露了一句,說下一波知青不鹹屯至少得分擔十個,唬的老支書臉都黃了。他不是不願意支持組織工作,而是屯裡不管知青還是社員,好容易把勁兒往一處使了,再摻和進來一批新的不知性情的年輕人,萬一跟倒黴的紅農公社似的收了幾個專愛搞階級鬥爭的‘鬥士’,那真能把一鍋好飯給攪和了。況且不鹹屯現如今還有許多不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老支書跟賀慶討價還價說知青問題時,還頻頻把目光看向林星火,沒幾眼賀慶就明白了,隻聽賀部長笑道:“嗐,我先前提議把農場往你們屯遷移的時候就考慮到咱們有這個土壤了,很適合嘛!”

啥土壤,一屯子人搞封建迷信的土壤,這跟勞改農場裡麵人的錯誤立場是大哥彆說二哥,可相配嘛!農場的事萬一被舉報了,他們這些偷偷庇護的人一個都跑不了,不僅家小受牽連,嚴重了還會帶累整個縣動蕩難安,有些人真敢以‘土皇帝統治的□□大本營’給本縣定性。所以就得放在在另一個問題上情況同等嚴重的不鹹屯才能放心。

“農場遷移過來,自然不能再給你們添彆的負擔。”賀慶和和氣氣的保證道,有農場在,他也不敢讓閒雜人再進不鹹屯:“但咱屯本來的知青,也要做好工作才行。”

言下之意,可彆在老知青身上栽了。

老支書立刻借坡下驢:“小林先前還說試驗田太靠裡,要是河穀那邊的地更肥些,隻是那邊是宋瓦子江二十年前往東改道挪出來的一大片地方,原本也不歸咱們不鹹屯。”甚至都不歸本縣本市,宋瓦子江這塊地方其實一直有點含混,這邊太偏,兩邊水利部門沒因為這段掰過腕子,是以分屬就不明確。

那片河穀地帶遠離集體,還能給農場搬遷再帶來一個好理由,畢竟不鹹屯才豐收,縣裡就要把勞改農場這麼個敏感的地方往富饒的大隊搬,或多或少會有人覺得領導的身子沒擺正。就算用不鹹屯新劃了試驗田,讓這些人乾苦力的由頭搪塞,那也得有人抬杠說人手不夠可以從欠收最厲害的生產隊遷一部分人並入不鹹屯,還能先進帶動後進啥的……現在麼,直接說讓農場開墾河穀荒地,全縣這樣的地方多著呢,誰要不怕淹咱都可以安排嘛!

賀慶多精個人,當即就道:“我先前查過,咱們大隊跟對麵的界線不就是宋瓦子江麼,隻要是宋瓦子江西側的地方都該歸屬本大隊。是不是界碑壞了?請咱們大隊放心,你們為縣裡解決了難題,我回去就跟張主任申請下發新界碑。”

“隻是,這河穀地區畢竟低窪,萬一宋瓦子江……可不太安全。”賀慶不無憂慮的說,誰都知道河穀地肥,可為啥任它荒著呢,不就是怕再給淹了麼?

老支書眉飛色舞的直接把賀慶帶來的資料塞進林星火手裡,“您剛剛還說咱這有土壤呢,咋就忘了?”吃水還不忘挖井人呢,咱這封建迷信的土壤為啥有的,你沒領教過厲害?

賀慶“哦哦哦”的應和,兩隻老狐狸都一臉慈和的看向林星火。話都不用說了,全擺在臉上了。

得,河穀那邊圍起來少說二十晌地!

林星火:“……”她還能說啥,是她不該惦念宋瓦子江裡的大魚,不該想在試驗田挖池塘,不該為了一口吃的百般琢磨。

可靈獸這種生物跟人修不一樣,它們就得靠吃吃喝喝增長修為!林星火反手把肩膀上的兔猻薅下來捂手,滿心都是為了你們我承受可多的自我感動。

兔猻斜眼看她,一邊老老實實給捂手,一邊傳音問:“吃的第二多的是誰?”飯量都超過花花那隻臭貓了,好意思都賴靈獸身上?

作為吃的最多的那個,兔猻把自己的身份擺的很正,它還安慰林星火:“家長就應該吃的多!”不然怎麼當家長?怎麼養家糊口?兔猻儘量用軟毛把林星火的手抱起來,覺得自己作為大家長已經特彆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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