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第一更(2 / 2)

林星火每每經過,都得感歎,臭蘭那點靈智當真是全用在‘做舔草’上去了。

不得不說,臭蘭拚的很,自打它住進了靈土中,一周未到,已經給林星火上貢了一捆綠的發黑的長葉了。

林星火都怕它禿了,兔猻毫不留情戳穿臭蘭那點直白心思:“這是它換下來的老葉,臭東西趕著在年前換新葉呢!”

可不是要過年了麼,是要穿新衣備年貨了。

林星火抱著人家淘汰的葉子沒舍得丟開,這畢竟是通智期的妖植的葉子,想她的寶貝符筆當初就是用通智期猻大爺的毛毛做的,現在用著還特彆趁手。她撚撚一點都不臭的葉子,突發奇想要用它做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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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這是用啥染的線,這綠色正呐!”大禮堂裡,大姑娘小媳婦正摸著林星火織布機上的絲線打聽。快過年了,誰不想要一件嶄新的綠軍裝?到時候跨上水壺背包,上縣城照相館照一張像,多好看!

“比我哥跟人換的還好,他換的那件是人家當兵的親戚省下沒穿給郵寄來的,可能放的時間有點長,顏色不如這色鮮亮。”紮著兩條辮子的岑鈴鐺說。

屯裡染綠色用的都是蓼藍漚出來的染料,蓼藍本就是田間地頭常見的野草,尤其是水窪子邊,常常一叢一叢的生。夏秋時鄉下的大人小孩都會順手薅一些,回家隨手扔到院子裡,等曬乾了再拾進筐子裡,攢多了等有空的時候就倒破缸裡加水泡,等泡爛了的時候加點石灰和草木灰,等缸裡的水乾了底下的藍色的泥就是跟供銷社賣的靛藍差不多的染料。能染出灰藍色的布。

往年大家缺衣少穿,弄這東西也不過是新年應個景兒,實際上更多是為了讓掉了色的舊衣裳變的更耐穿一些。可今年到了年根前,大家就發現蓼藍拾的太少了,壓根不夠用,偏偏就算現在不讓講究什麼吉慶忌諱,但農家人仍然不肯直接使白色的粗布,非得染一染色才能用。供銷社倒是有靛藍賣,一小包一角錢,隻有愛俏的大姑娘小媳婦才舍得買。

岑鈴鐺扯扯自己灰藍色的小襖,嘟嘴道:“供銷社的靛藍粉也隻比自己漚的顏色亮一點兒,你們看我這衣服還沒過水,就這麼灰撲撲的。”

林星火就笑,吃飽穿暖了才有功夫弄這些事兒。

禮堂鬨鬨哄哄的,有一半在談論咋給布染色能更牢固更鮮亮,另一半老少爺們約著去西山坡上套兔子。上年夏裡雨大天熱對莊稼不咋友好,可滋潤山林卻好的不得了,秋捕時就發現山裡野物泛濫,尤其是兔子,在秋收時已經狠狠整治過一回下山偷糧的兔子洞了,可還有不老少,現在不弄,等春播時指定會來扒種子。

臭蘭的葉子柔韌,就跟亞麻一樣富含纖維,而且無需經過短麻梳成長麻的過程,林星火能直接抽出長絲,餘下的汁水還被她用煉器鼎煉成了粉末——這東西隻要取一小撮兌水,就能染好些粗布。

林星火挨個給塞了個木盒,木盒裡都放了小木勺,勺子跟指甲蓋那麼大,林星火囑咐:“一勺兌兩桶水,千萬彆弄手上了,難掉的很。”

旁邊把紡車搖的溜溜轉的黃大娘就笑:“忒慣了,還真花功夫給她們弄這個?”

都以為林星火是用草藥弄出來的,先前那種棕紅色的染料就是小仙姑用南邊來的薯莨給弄的,可真是搭功夫又搭錢。

林星火倒不覺的什麼,這都是相互的,隻要去南山腳下的衛生站走一遭就能明白,一個村裡的衛生站,三間房子足夠使了,為啥又接了兩間大屋,不就是為了給她做草藥倉庫嗎。而且各家各戶的自留地上,或多或少都種了草藥,正是她做玉膏需要的那些,鄉親們幫她采還不夠,還專門把草苗子移栽到自己家去了。大田的秋收還沒完,兩間藥庫就堆的滿滿的了,都是老鄉們下工後抽空料理好送過去的。

大隊長的媳婦快手快腳的踩縫紉機,笑話她婆婆:“聽聽,這酸味都衝鼻子!您說說,難道我姑她沒慣你?”自打秋糧下來,小仙姑那邊就給家裡送了一大麻袋那種微微帶點綠色的米,連殼都給脫了,煮出來的飯是那種碧盈盈的,能香死個人。黃大嫂還是頭一次覺得飯比肉香。

家裡男人是大隊長,黃大嫂當時還不敢收,人小仙姑卻說這是專門孝敬她婆婆的。等黃大壯回家,黃嫂子才知道當初她男人開會時說的那句“讓俺娘能多吃碗不摻粗糧、紮紮實實的乾飯”的話讓小仙姑記心裡了。這稻種是黃大壯當時跟冀省那邊要的,他可知道這品種的稻子產量有多低,兩口子趕緊趁夜給送回去,不料被小仙姑頭一次擺起當姑的架勢給嚇了回去……黃大嫂現在想想都覺得怪不好意的,小仙姑彆看長的俊,但那小臉一板真比老支書還嚇人,要知道老支書可是十裡八鄉出名的鞋底子臉。

黃大娘拿著線梭子指她兒媳婦,笑罵讓她快點乾活,後頭一堆人等著用縫紉機呢。

林星火的這台縫紉機今冬可是立下了大功,用它做衣裳背麵實在省事的緊,剛開始隻有魏春鳳會使,魏春鳳不藏私漸漸就教會了好些小媳婦子。好不容易有了足夠的布,年前各家都要做衣服,魏春鳳索性弄了個小筐放了把小木棍,趕一起的幾家就抽木棍論長短來排序,一家一小時,誰也彆多占誰也落不下。

婦女們大都服氣魏春鳳,這麼著一弄,全屯隻一台縫紉機的情況下居然沒乾仗沒罵架,饒是方同儉看了都驚奇:想當初在大院裡為了爭那一個好位置的石頭棋盤,一群老朋友老鄰居都沒少打嘴仗呢。

糊袼褙的魏春鳳就笑著指指正飛快織布的林星火,那意思,全屯人的姑在呢,鎮得住!

農曆臘月十九,林星火的第一卷靈布做成。

臭蘭的葉子是墨綠色的,沒想到織成布匹卻是那種禾苗綠油油、亮潤潤的的顏色。林星火在自己身上比劃,怎麼都覺得是不是有點太亮了,綠的都發光了。可全屯的人都誇好看,說這顏色正,岑大柱家的老大還把他沒舍得上身的新軍裝給送了來,讓林星火照著做一身綠軍裝。

河灘農場的何鬆蘭還特意來教她剪裁,這位嬸子溫溫柔柔的,不僅特彆會做衣裳,還畫了一手好畫,屯子裡好些個婦女同誌都悄摸摸的去求她的花樣子,就算隻能藏在本子裡看看都心滿意足。魏春鳳還私底下跟林星火嘀咕:“都卯著勁兒等年初一拜年呢,她們私底下都說那時候才能看出誰家媳婦的手巧,誰家是個粗喇喇的笨婆娘。還有十七八歲的大姑娘,都要湊那時候比一比……等著吧,明年來咱屯裡說親的媒子,那鞋底子都能磨光嘍。”

翻過年也十七的林星火默然,到底是沒拗過好意,親手做了一身綠油油的襖裙——到底沒敢禍害綠軍裝的樣式。

搭著狐二上個月獵到的兔毛做邊,居然還不賴。

林星火換上新衣裳照來照去,兩輩子的臭美之心一下子就起來了。

兔猻得了一條綠巾,也蹲在林星火肩膀上照鏡子,照著照著,猻大爺突然跳下地,跑沒影了。

直到這天半夜,猻大爺軲轆著臭蘭回來,臭蘭高高直豎起的葉子裡卷著一台照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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