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火腦子轉的多快,馬上就聯想到菁蓮了,“菁蓮蓮子成熟了?”菁蓮是天階寶物青水芝的低階靈植,散發的清香可以滌蕩妖氣,結出的蓮子更有提純血脈之效。她還記得幾年前精怪們初見菁蓮時的那群魔亂舞的場麵,愣住的大哭的瘋魔的……慶忌就屬於驚喜到嚎啕大哭那一撥的代表。
捧著小杯子的慶忌馬上點點頭,喜滋滋的伸出小手比了個“耶”的動作,說村長給了他兩顆!一朵菁蓮蓮台最多孕育八顆蓮子,阿年一下子分給他兩顆,感動的小人抱住猻的大.腿又哭了半天。
菁蓮子確實難得,過去幾年林星火的權輿術大部分都奉獻給那株小靈蓮了,更不用提精怪們百般照顧偏心,菁蓮從黃階高品跨過玄黃大檻,成功升了一階,成為玄階低品靈植。但升階之後長得更慢了,即便有權輿術能加快靈植生長,這次蓮子成熟依舊用了一年之久。且上兩次結出的蓮子都未能發芽,隻能趁其靈氣未散前讓兔猻分配打了牙祭。
當初從黑貂的舊主臟胡子那裡得到了五顆半靈蓮子,半顆給了黑貂,一顆給兔猻、小狐狸們分一顆,林星火種出了一顆,還剩下兩顆。林星火不是沒試過培育剩下的這兩顆,也確實用靈氣溫養了月餘,但種出來的並非菁蓮,甚至連一階靈植的門檻都沒摸到,隻能算是半靈花,不過生機特彆旺,沒多久就長出一大片,占了半個鏡湖麵——藕又白又大,生食燉炒都美味極了。
比水蜜桃還受阿年歡迎。為著這,林星火幾番嘗試要將其培育成靈植,但靈物中最稀少的就是靈蓮類的靈植,她離京前仍未成功。
“阿年和藥獸用菁蓮的蓮瓣供養了一株鏡湖的蓮花……變成一階玉蓮。”慶忌高興的比劃,把兔猻讓他說得‘阿年想吃玉藕’的話忘個乾淨。猻大爺費那麼大功夫,就是暗戳戳的想催林星火趕緊回去,畢竟有她施展權輿術,才能儘快吃上玉藕麼。
可林星火與慶忌的關注點早歪了,慶忌告訴林星火玉蓮的蓮瓣有多白,荷葉有多大,阿年多聰明,藥獸都瘦了一圈……林星火也覺得甚為有趣:能滌氣淨靈的菁蓮的蓮瓣不是白的,是比火還要紅的顏色;可這得了菁蓮相助才破階的玉蓮卻是潔白如玉,而且當初那幾顆靈蓮子應當同屬一座蓮台孕育……
從不鹹屯到京市,即便慶忌愛疾馳,至少也用了四五天才到。需知慶忌現在可沒有拉車的小馬,全是他自己一路拉著小木車跑的,林星火不忍心這就讓黃袍小人繼續奔波,便托詞回信很長一時不能寫完,讓他在此處歇息兩日在走。
次日,外麵的小警衛員才上崗,林星火就從大門裡麵輕輕拍了拍,示意她要出去:方同儉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又臉色蠟黃的文人,且文化組還安排給了他工作,所以看守並不緊,也並非是全天候的有人值崗,天黑後隻要在外麵把這處小合院鎖上,警衛員便可以下班了。
現在天冷了,方同儉常常半下午就告訴警衛員鎖門,讓人家小夥子早早回去,省的太陽下山時站風口子裡凍著。如此,輪流值崗的幾個小年輕倒是與老爺子相處的甚好。
林星火這次出去拿著票到供銷社買了半板子豆腐,又用豬肉票跟人換了條一拃長的鯽魚。回來後還不到七點。
這次把煤球爐子放到一邊,直接動用了大灶,這口林星火親手砌的大灶有兩個灶眼,一大一小,大的坐大鍋,小的坐個能倒滿兩暖壺水的燒水壺。平時爐子都封著供暖,隻用餘溫常日溫著一鍋洗刷日用的水,喝的熱水在引煤球的時候就順手燒好灌熱水瓶裡了。
熱水瓶和暖壺都是一路從不鹹屯背過來的,不起眼但確實好使。可大灶眼的上頭坐著的這口大鍋就費了林星火不少功夫了,先是以大隊的名義帶著介紹信敲開了街道供銷社的辦公室門,臨時擔當了業務員跟人家推薦不鹹山鬆酒。也幸虧是酒好,這兩年在雪省省城也有了點名頭,這才能入供銷社領導的眼,得到個試嘗的機會……京城麼,心氣高,之後晾了兩天才打了胡同口的公用電話叫林星火過去商談。
尺有所短,林星火就不是那種做買賣的料子,但她眼神好,尋常人臉上神色的輕微變化彆想逃過她的眼睛,又有魏臘月從前手把手的囑咐支招,就這麼地,不鹹山鬆酒出省的第一筆生意居然叫她給談成了。而且一甕鬆酒談成了拿貨一塊五、零售一塊九的高價,雖然比茅酒兩塊五出廠四塊錢一瓶的價格差遠了,但雪省省城百貨商店進酒的價格才一塊,京市足足貴了兩角錢。街道供銷社還主動承諾,如果酒的品質能保證,他們可以幫忙聯係百貨商店和其他兄弟單位……
跟街道供銷社談成後,初到陌生地方的路子才一下寬了,繞了這麼大個圈子,林星火才終於換到了一口大鐵鍋。
現在這口大鐵鍋裡傳出的香味讓整條胡同的人都坐立難安,這座有門衛站崗被街坊敬而遠之的小合院門口突然熱鬨了起來,且這回還不是那些不安分的愣頭青,而是穿著體麵的鄰居們。
小合院的位置很好,應該說整條又長又深的胡同所在的地段都很好,胡同兩頭就是熱鬨繁華的大街,但胡同裡則基本上都是小小巧巧的合院、四合院。鬨中取靜不說,這些院落還多是小家庭居住,不像隔了兩條街的另一處,一個進的四合院恨不能塞十戶人家,一戶口之家隻能分配到耳房居住,那處的七八個軒闊的大四合院都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是以想想便能猜出來住在本胡同的都是什麼家庭,西邊胡同口那家門口站崗的可是正兒八經的警衛員,掛著步槍的那種——估計河灘農場裡隻有寧老回京後能有那待遇。這些人會被一鍋魚湯吸引出門,饒是林星火也奇怪的緊。
但她顯然低估了這個年月人們肚子裡缺油水缺到什麼程度,就算是工資超過百元的八級工,一個月的肉票也隻一斤半,這一斤半肉裡還要煉大油,真正吃到嘴裡的也就是個肉味——跟使勁吸兩口合院裡傳出去的香味也沒好多少。
大人們都如此,更何況孩子呢。特意經過合院門口走一遭的大人多是被孩子拖著的,大人們多少都有些忌諱,怕沾染上什麼麻煩。
林星火端出一碗豆腐燉魚要給站崗的小夥子,看到大家的目光一瞬間全看向熱氣騰騰的大碗時,沒忍住嘴角翹了翹。早在聽到動靜時她就用神識瞧見了,這會子故意大喇喇端出一碗豆腐燉魚就是想給老爺子打開局麵。她還是在那位林起雲來拜訪之後才知道:文化組沒有禁止方老爺子接待故舊,隻是暫時不允許他自己自由活動而已。
方同儉被下放的時候早,剛開始待的乾校農場管教分外嚴格,連郵寄的信件物品都要細細檢查。在一位好友因給他的信中言辭不周被抓住小辮子之後,方同儉就主動斷了與京城的聯係,這些年雖也聽到過一些消息,但各人具體境遇地址他卻是不知道的……不能直接尋找,也不好到處宣揚方同儉回京‘養病’了,隻好用個笨法子。
門前,有好幾個小娃娃都香的走不動道了,不自覺的就把手指頭伸進嘴裡嗦了起來。林星火把那碗塞給另一個沒站崗的小衛兵,裝了一盆白生生的魚湯端了出來,先舀了一小碗遞給最小的個紮著羊角辮的女娃娃,拉著她手的年輕媽媽羞的滿臉通紅,連忙擺手說不能要。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聞著這個味,不知不覺就被妞妞拉到人家家門口來了。
“就是多添兩瓢水的事。”林星火低聲道:“不值什麼。”
那位穿著筆挺軍裝的留著利落短發的媽媽瞅了一眼口水都滴答下來的閨女,連聲道了謝才紅著臉接下木碗。走了幾步離開人家大門口,她半蹲下單手把小女娃抱到自己左腿上,攬著閨女讓她自己趴在碗沿上小口喝湯。
她蹲下之後,大家看那碗裡奶白奶白的魚湯就更清楚了,看小女娃喝了一口,眨巴眨巴嘴“啊!”了一聲,更是可樂。與此同時,其他小朋友也更饞了。有幾個七八歲上知道要麵子的孩子本已經被大人扯走了,這會兒腳也跟釘在地上似的不願挪動了。
彆看小娃娃年紀小,可挺有禮貌,嫩乎乎的小嗓子趕緊給林星火這個新出爐的“姨姨”道謝,“好喝”“比……麥乳精還好喝!”的讚美是喝一口來一句。
其他要被家長強硬拽走的小孩眼裡就含了淚,這世上少有家長願意一大清早就招孩子哭的,尤其見不得這種委屈巴巴的淚……
林星火拿了一摞木碗,隻分給了孩子們。那碗裡確實也多是魚湯,最多有一兩塊豆腐,有些臉皮厚的就把那句“多加兩瓢水的事”當真了,沒推拒就趕緊接過了碗,可知事明白的人都知道人家鍋裡的魚肉怕是都化在湯裡了,而且還是這樣的好手藝,拿著肉票到國營飯店去都不一定能喝到這麼好的湯——況且誰舍得用肉票換魚吃呐!
其實哪是手藝好,就林星火買的那條小鯽魚,刺都給熬化了也出不來這種湯。不過是林星火在鯽魚豆腐湯裡放了巴掌大的一塊靈鰉魚肉,又從儲物袋中的紅豆杉靈材煉製的保鮮盒中拿了根羊骨做底兒,經燭龍膽的火力,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弄出一大鍋鮮的嚇人的魚湯。
小娃喝湯,大人們總也能揀個碗底,這一嘗不要緊,個個都覺著今兒做出這樣掉份丟人的事也不是沒道理,這閨女,怕不是啥禦廚的後人吧?
不好意思的大人們多少都跟林星火寒暄了兩句,林星火就順理成章的把“爺爺姓方,回京養病”的信息傳遞了出去,有心的稍稍打聽打聽,也就知道老爺子是誰了。彆看老爺子的問題還沒解決,但他接的這個任務可是很好,那是要在明年十一給領袖獻禮的創作工作!隻要本子不出岔子,那麼明年過後方同儉必然能翻身。人們樸素的認知中,與領袖相關的一切事情都是好的……於是這天之後,冷冷清清的小合院就稍稍熱鬨了些,漸漸就有方同儉老友的子孫後輩聽到消息後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