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猻的戶口相對好說, 真的不好解釋的反而是小寶貝林貝果的事。
林星火倒是想把狐大的戶口落在自己名下,可當真過不了老支書等人這關,她才一張嘴就被老頭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連大多數時候不願動腦子隻實乾的大隊長黃大壯都不讚成, 他甕聲甕氣的說:“那咋行?你還要不要名聲了!”要擱在早幾年的城裡,傳出沒結婚先有娃的事情搞不好得剃陰陽頭掛牌子遊街鬥爭的。
一個黃花大閨女, 哪有還沒結婚就把彆家娃落在自己名下的?
還有點問題的是狐大的名字,三隻狐狸崽兒可是最先在不鹹屯安家的, 再加上小狐狸們愛熱鬨,同屯裡的娃兒們玩的可好了,少有人不喜歡這幾個毛茸茸的小家夥們, 誰不知道“林貝果”是林星火家大狐狸崽的名兒?當初剛叫起這些名字的時候大家夥兒還說呢, 不愧是小仙姑家的寶貝,一個個起的名字比他們的娃兒還講究。
現在要上戶口,林星火自然能給她起個大名,可名字對靈獸的重要性不消多說,“林貝果”是狐崽自己認可的名字, 是除了覺醒傳承後得到的真名以外最重要的名號:狐大已經化形,不管她願不願意, 這就意味著她得入世修行,以後叫她名字的外人多著呢,弄個不被她自己認可的新名字其實很不利於修行。
林星火考慮過很多,最終登記的時候仍舊寫的是“林貝果”,麵對老支書疑問的眼神,林星火攤攤手,“這娃娃最稀罕我家小狐狸,尤其跟狐大親近,隻要抱著狐狸崽兒, 不用哄就能自己乖乖睡覺。”大不了讓狐二狐三背著狐大的藥簍子多溜幾圈,反正鄉親們也分辨不清那隻是那隻,都是看它們不一樣的小馬甲小筐子來分辨的,比如背著帶蓋小藤筐的就是愛撲草的狐大,背細脖大肚筐的是愛扒拉石頭的狐三,啥也不背但跑的最快的那個是能抓住野雞的狐二。小狐狸們也早不像剛下山那會都是一起行動了,精怪村搬來之後,姐弟三個各有各的愛好,這兩年單獨一隻狐出現的時候最多。
養過孩子的都知道哄孩子是實打實的體力活,不鹹屯誰家沒有掛在房梁上的悠車,誰家要有個不愛鬨的乖娃,那四鄰八舍都得慶幸一聲。為了叫小夜哭郎們少點鬨,老鄉們什麼法子沒用過,改個能叫小娃子安靜下來的名字可不算啥!虎子奶奶上年新添的小孫子還叫“雞窩”呢,因為這小子稀罕從玻璃窗子往外看他虎子哥踮著腳從架在木叉子上的雞窩裡摸雞蛋。隻有這個時候,這壯壯的小子才肯停下他那又尖又亮的小嗓門,讓他老子娘歇口氣,也讓四鄰的耳朵鬆快鬆快。本來大名豹子的小子就變成了雞窩,他半夜再乾嚎的時候,他爹就拍拍說“雞窩快睡。”這娃就撲騰著小手小腳要從被窩裡爬出去瞅雞窩去,當然撲騰半天也逃不開大人箍著他的手,再然後這小子就把自己給累睡了……而以老鄉們給孩子們上戶口時登記大名的做派,這娃長大了多半得叫“王窩”,最多老支書看不下去,會給改個同音的“沃”。
所以林星火認為最可能引起懷疑的地方反而最容易解決,老支書一臉“這個名兒不錯”的表情給填進了申請表裡,對於落在烏年戶口下卻不姓林這一點好像都沒覺察到一般。
是的,就算林星火表示她要收養孩子,老支書等人為了她考量,依舊沒同意將林貝果的戶口落在林星火名下。老頭說得也有理有據,林星火是知青戶口,她的戶籍確切來說是受縣知青辦管理,除非她嫁給本地人將戶口遷入,否則大隊部理論上不好插手。
老支書看丫頭苦著臉捏鼻子認了,也暗地裡鬆一口氣,他還真怕這閨女當真被那個她帶回來的男人迷了眼,說出跟他結婚的話,要知道寫完那張表之後,這個烏年可也成了本屯人。
現在老頭放心了,這孩子腦子沒發燒,不像有的女娃子,被一張白淨的麵皮哄的好日子都不過了,燒糊塗似的一門心思往火坑裡跳。
老支書最近為著這事沒少上火,他是看慣了屯裡如春鳳臘月這樣心裡有譜的年輕女娃的,猛地遭上一個碰了南牆都拉不回來的,就算隻是外來的知青,那也鬨心的很。
黃大壯啪啪給兩張紙蓋上了章子,烏年這個據說長得很不賴的大好青年就成帶娃的“滯銷貨”,嘿,還是替他們小仙姑養的娃娃——辦公室的這仨老搭檔可刁著呢,他們心裡覺得這個撿來的小女娃對於小仙姑,就跟當初不鹹觀的老仙姑收養她一般,那是衣缽傳人!有了這個小娃娃,就是小仙姑不嫁人了也多少有個保障。當然,要真以後她開竅了還能全無後顧之憂的結婚,就算相中的不是那個烏年,那大不了屯子幫忙接手孩子唄……這就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人自來就有親疏遠近,老支書他們才不在乎害的烏年掉了行情,不好找對象呢。沒行情不更好?省的叫那小子生了花花腸子。甭管小仙姑開不開竅、啥時候開竅,這顆已經躺在自家地頭的牛糞總歸是得幫她看住了才行。
老支書伸手,“拿一塊錢來。”
林星火摸了摸身上,她將儲物囊留給修整山居的兔猻了,幸虧褲兜裡被阿年塞了一把毛票,她掏出來抽了一張一元的給老支書。
老支書接了就遞給黃大壯,黃大壯拿起那兩張紙,往軍綠色包裡一塞,露出一口白牙:“傍黑就把戶口本子給你送去。”
說著就匆匆出門往放馬集公社去了。
“給人家父女上戶口,哪用得著你一個外人。”老支書擺擺手,很霸氣的就把事情定了。他瞅了一眼這孩子手裡那疊嶄嶄新的錢,知道這是林星火準備給屯裡小娃補壓歲錢用的,小林以前可沒這麼周全,說不得就是彆人替她想到的。
林星火也是掏出來才意識到猻阿年塞這錢的用途,摸摸鼻子同老支書說起另一件事來:“我家房子想加蓋一層,另外廂房、倒座也要一齊弄好了。”
老支書沒搭茬,先問她:“啥時候去京市?”林星火在村口跟陳來福的爹娘說“留不久”的話他聽說了,而且廣播裡播的那些報紙上的消息聽起來就不靠譜,啥時候人民群眾自發送彆悼念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長者成了‘反.革.命’事件了?有了得知外麵消息的渠道之後,老支書更精了,他這麼個一輩子多在鄉間打轉的人居然把形勢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他也跟方同儉等人一樣覺著這灰蒙蒙的天長不了了。
越是要晴天了那風雨就越急,老頭估摸著林星火也不能放心把方同儉自個兒留在漩渦裡,這娃是個鳳凰,他們屯不知還能留多久。
不過林星火要加蓋屋子的事倒是讓老人家好受不少,鳳凰也戀舊窩麼,這麼著也就夠了。
林星火道:“最多十天……那邊形勢變得快,我方師父那筆頭,您是知道的。”要有個什麼變故,方同儉的筆頭比人家的刀還厲,他真有文人那股子寧可玉碎不能瓦全的氣性。
“行。”老支書利索答應,“你把圖紙畫好,到時候我讓紅忠給你看著。”隻要不超出屯裡給劃的宅基地,加蓋屋子啥的大隊不管,這屬於社員的私事。
紅忠可是屯子裡公認的支書接班人,那秉性脾氣比老支書的親兒子還像老頭,是年輕一輩最靠譜的一個了。王會計笑笑,也不提醒老支書這心偏的太明顯,他扒拉出京市十來個街道供銷社的進貨單子算賬,心想這麼個到外地還不忘給大隊鋪路子的娃,誰能不偏心?
林星火這次沒打算像從前那樣起屋子,她現在已是築基修士,家裡還有個相當於人修心動期的化形大妖,即便弄不出不鹹觀那種大陣,布下個集防禦、攻擊、與隱藏一體的陣法也不成問題。特意跟老支書說一聲,不過就是讓他們幾個知情.人登門的時候有個心理準備而已。除了老支書大隊長這不到十個特彆親近的人以外,其他社員找林星火都是等在南山腳下的衛生站裡,大家都知道小仙姑家野物多,默契的從不上山叨擾。比如王會計這個特彆注意形象的小老頭,就壓根沒去過山居。
“你忙活起來也好。”老支書歎一口,不想跟她說那起子糟心事,還不得不提醒著:“要是有知青找你,你少搭理。”
“知青有事?”這可稀奇了,自從原來那位愛折騰的知青隊長跳回城後,不鹹屯的知青就可安生了,尤其這幾年下來賀慶替不鹹屯擋住了分配新人,之前的老知青們就更老實過起了日子,幾乎都不大能和老鄉們分辨開了。
饒是林星火的好記性,也是扒拉了一下才想起來似乎有個叫韋卜順的男知青性子不大好,當初沒少被常青當刀子使。
“不是。”老支書搖搖頭,要是男娃還好了,楊偉搏這隊長管不住也能叫社員們教訓,最難弄的是女娃娃呀,打不得重不得,還不敢報給知青辦的人,怕對女娃子的名聲不好,害人一輩子。
“那個最小的女知青肖蘭芹,你還記得吧?”
他一說,林星火就想起來了,要說這個肖蘭芹還和林星火檔案上是老鄉,都是京市知青,兩個人年歲也差不多,肖蘭芹據說生月大一點,今年也十九了。
其實肖蘭芹弄的這一檔子事非真不是什麼稀奇事,哪個懷春的大姑娘個不愛俊後生?
尤其鄉下更講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男知青楊偉搏和他對象崔霞結婚的時候,還是屯裡幫忙辦的婚事呢。他倆結婚後就分到了大隊宿舍第二排的夫妻宿舍,在老鄉們的幫扶下,那小日子過的比他們在城裡時還紅火,現在孩子都一歲了。
大隊根本不會管知青們嫁娶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