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開完下午的會已經是傍晚。
臨近冬至, 十二月的天日尤其短, 她不過在寰視門口等了五分鐘, 就看天色黑了一個度。
因為晚高峰堵車, 許淮頌來遲了片刻, 以至於她上車的時候,手已經被冷風吹得通紅。
一關上車門,阮喻就對著暖氣搓手, 一邊問:“今天庭審怎麼樣?”
“還算順利。”許淮頌沒有立刻發動車子, 調了暖氣風向,轉過身捧起她的手輕輕揉,揉了一會兒低頭朝她掌心嗬氣,垂眼見她掌心那些痂已經褪得差不多了, 想了想問, “過完冬至我就要飛美國了,那天去看老師?”
“你爸媽呢,過節不回去一趟嗎?”
“中午蘇市, 晚上杭市。”
“那你開車多累,等你從美國回來再去我家也不遲, 急什麼啊?”
許淮頌笑起來:“哪有大節不上門的道理?你彆害我負分出局了。”
阮喻“哦”一聲,撇開眼抿著唇笑, 忽然想起中午李識燦說的話。
早在那個時候,許淮頌就考慮過了結婚的事, 或者說,他對她從一開始就是奔著最後去的。
那麼她想, 她知道他為什麼隱瞞那個應對方案了。
結婚這件事,本就是屬於兩個人的決定,它應該是純粹,不受外界乾擾的。他不希望在她心中,他們的婚事被賦予任何彆的涵義。
而正是因為他對待這件事的慎重,雖然現在兩人已經談得上心照不宣,但在徹底結束美國的工作前,他一定不會主動開口提。
這麼一想,阮喻覺得自己就彆操心了,畢竟等他國內事業穩定下來,怎麼也得排到明年了。
想到這裡,阮喻問:“你這次去美國什麼時候回來?”
“趕不及元旦了。”
果然。阮喻的臉瞬間垮下:“那就不能一起跨年了……”
他笑著看看她:“公曆年有什麼好跨的,多愛愛國,農曆一起就行了。”
阮喻張張嘴,想說不是她“崇洋媚外”,而是公曆年的元旦夜對他們有特殊意義,可看許淮頌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算了,還是不要指望男人懂這種浪漫。
*
三天後就是冬至。
許淮頌把計劃安排得井井有條,一早先帶阮喻回了蘇市,等祭過祖,一家人吃了團圓飯,喝了下午茶,又驅車返回杭市。
開到郊區附近已經下午四點,夕陽染上山道,在前路鋪了一層淡淡的黃暈。
阮喻忽然想起了周俊。他和女朋友就是從蘇市市區到杭市郊區的這條路上出的事。
她歎口氣,還沒說話,許淮頌就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麼,岔開她的思路,隨口問:“晚上吃什麼?”
“我媽聽說我們中午吃桌餐,就準備了火鍋。”她偏頭看看他,“許同學,要見班主任了,緊不緊張,害不害怕?”
許淮頌笑了一下:“怕。”
阮喻剛想安慰安慰他,就聽他接了下一句:“吃火鍋就得不停給你涮菜,我怕吃不飽。”
“……”
感情真的變質了。阮喻望著窗外蕭瑟地想。
許淮頌看她一眼,剛想說開玩笑的,忽然遠遠看見前路封了一半道,路邊草叢圍了幾名警察,有人在拿鐵鍬鏟地。
他迅速收斂笑意,皺了皺眉。
阮喻也注意到了,正好奇這是在乾什麼,就見一名戴著手套的警察從深坑裡拿起了一樣東西。
是一截沾滿泥土,腐爛得脫了形的……手臂?
阮喻倒抽一口冷氣。
許淮頌伸手過來捂住她眼,加速駛過去。
但興許是這個加速的舉動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車子接近黃色帶子圍攏的現場時,被一名戴著證件的警察打著手勢攔下:“先生,女士,不好意思,麻煩出示一下你們的身份證。”
他摸了一下阮喻的腦袋,示意她低著頭彆往窗外看,把證件遞出去後,見這警察一臉驚訝:“這麼巧,許律師?”
許淮頌點點頭:“您認識我?”
他開始笑:“您協助警方緝拿犯罪嫌疑人的事,在我們警界傳得沸沸揚揚的。還有您之前喝醉酒,敲開錦江城十幾戶302的門,那事在我們局裡也挺出名。”
“……”
阮喻猛抬起頭,愣愣看向許淮頌。
他低咳一聲,隨口掩飾:“哦,你們這是在辦案?”
“對,滬市那邊前幾天在一場演唱會上抓到個逃逸半年的犯罪嫌疑人,要我們這裡配合調查,這不,大過節的在這荒郊野嶺挖屍。”他倒完苦水,朝許淮頌抱歉點頭,“不好意思啊許律師,您可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