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雪人,猶如雕像一般,活靈活現。
正因為栩栩如生,所以江刻一眼就能辨認出——那人不是江延,而是他。
外套是他常穿的,披在肩上,眉宇氣質都跟他的一模一樣。站在他旁邊的人,赫然就是墨傾,披著校服外套,張揚跋扈。
江刻眸中的戾氣登時清掃而空。
就連眼神都柔軟了許多。
外麵的雪停了,但風依舊在呼嘯,冰冷刺骨。他走向那兩個雪人,注意到兩件外套的口袋裡,各自放了什麼,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他先是拿出“他”外套口的物品。
那是一個紅包,厚厚的。他挑開紅包,見到一疊的現金,倒出來之後,還有一張紙條。
【新年快樂】。
瀟灑不羈的字跡,是墨傾寫的。
江刻莞爾一笑,將現金和紙條都放回紅包裡,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封口疊起來。緊接著,他偏頭看了眼“墨傾”的校服外套。
露出的一角是白色的,他取出來,發現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愣怔了下,他將紙攤開,一幅畫赫然呈現在眼前。
畫的是他。
坐在離子巷的攤前賣藥材的一幕,他穿著破舊的一身,戴著鬥笠,坐在馬紮上,微微抬頭,斜著眼看人。在他前麵,放著各色藥材。
落款:墨。
——這是她親自畫的。
——這是她來之前,就畫好的。
風很大,空氣寒冷刺骨,但此時此刻,江刻站在庭院裡,卻感覺不到一點寒冷。
*
大年初一,墨傾攔不到車,好在地鐵照常運行,她坐上地鐵回了回春閣。
回春閣大門緊閉,但她房間的窗戶開著。
墨傾往上看了一眼,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後一躍而上,以一種非常人該有的彈跳能力和敏捷速度,直接跳到窗沿上。
“叩叩叩。”
她剛一落地,就聽到敲門聲。
她懷疑閔昶在監視她。
抬步走過去,墨傾的腳步聲很輕。
然後,就聽到閔昶在門口說:“早餐準備好了。還要睡會兒?我知道了……”
沒等閔昶將話說完,墨傾就拉開了門。
閔昶被這動靜嚇了一跳,聲音戛然而止,他望著本不該出現的墨傾,愕然:“你怎麼回來的?”
墨傾往後退半步,朝敞開的窗戶掃了一眼。
“……”
閔昶在心裡估算了下高度,順便想了一下落腳點,覺得墨傾這翻窗的行為著實有些離譜。
“早餐好了?”墨傾問。
閔昶回過神,點頭:“嗯。”
“我先去洗漱,待會兒過來。”
“行。”
閔昶也算是鬆了口氣。
就閔騁懷對墨傾的在意程度,如果知道墨傾除夕夜一夜未歸,指不定得多擔心。他本想以拙劣的演技糊弄過去的,但如今墨傾回來了,自然更好。
餐桌上,墨傾吃著餃子,隨口問:“你們大年初一有什麼活動嗎?”
閔昶:“沒有。”
“姑姑想要什麼活動呢?”閔騁懷詢問。
閔昶瞥了眼閔騁懷,以他這身體和歲數,下個廚都讓人戰戰兢兢的,怕是跟“活動”這兩個字有點兒掛不上邊。
墨傾問:“打牌?”
“好好好,”閔騁懷當即高興起來,“姑姑會打橋牌嗎?”
“正好會。”
在這種漸漸失傳的娛樂活動上,墨傾和老年人閔騁懷還是挺一致的。
“那太好了。”閔騁懷欣慰地說,他看向閔昶,“你去把我抽屜裡的橋牌找出來,我們三個正好一起玩兒。”
閔昶捏筷子的動作一頓,表情很是抗拒:“我不會。”
墨傾斜了他一眼:“不會啊,正好學。”
閔昶:“……”他不想玩這種屬於老年人的枯燥無味的活動。
但是,這倆的輩分都比他大,不想背負一個“不敬長輩”的罵名,閔昶歎了一口氣,隻能跟他們一起打牌。
哦,是打橋牌。
……
陪著墨傾、閔騁懷打了一上午的牌,一大早就起來做飯的閔昶,此刻哈欠連天,手機響了好幾次,姚佳佳和江齊屹約他出去玩,他直接忽略了。
沒人知道墨傾住在回春閣。
同樣的,沒人能聯係上墨傾。
於是,全校有他聯係方式的學生,基本都會找他問“墨傾去哪兒了”。他當然沒有說,但陸續從他嘴裡打探消息的,一點都不見少。
甚至連校外的學生都想知道——墨傾新學期會轉到哪所學校去。
天黑後,牌局結束。
閔昶掃了眼手機信息,歎了口氣,乾脆將手機扔到墨傾跟前:“都想問你的情況,想知道你會去哪裡讀書。”
墨傾正在吃水果,沒看手機一眼,直接答:“不讀了。”
“不讀了?”
閔昶略有震驚。
以墨傾背後的勢力,想給她弄一所學校,應該不是大事。何況,墨傾有“市第一”的頭銜坐鎮,仍是有些學校想收留她的。
他以為墨傾先前去工作,純粹是閒的沒事乾,打發時間罷了。
畢竟,以墨傾的學習成績,哪怕她在學校掛個名,不去讀書,到時候參加一個高考,也不怕考不上好大學。
墨傾“嗯”了一聲。
閔昶問:“那你想做什麼?”
哪怕墨傾是再世神醫,是活神仙,她要是想當醫生,在這個法治社會,也得有執照。
哪怕霍斯能給她辦好執照,以墨傾的實力,在醫療行業肯定是要揚名立萬的。但她一旦成名,再挖一下背景……
完蛋。
在這個學曆內卷的時代,墨傾壓根就沒法乾這些事兒。
墨傾倒是不擔心:“再說。”
“……”
閔昶想了一堆勸她高考的理由,但一想,這些宋一源肯定跟墨傾說過。既然墨傾已經決定了,他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索性罷了。
*
這個年,過得平靜無波。
墨傾一直沒再見到江刻。
十天後,閔昶又要去學校上課了,有時他會把學校的消息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