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從夢中平靜地醒來。
淅淅瀝瀝的細雨一點點擊打在窗台、屋簷上,聲響略微沉悶卻讓人安心，仿佛能清晰地感覺到屬於此時此刻的每分每秒，屬於「現在」的時間緩緩流淌。
萩原研二剛醒來的大腦還是一團漿糊,他閉著眼睛習慣性地向旁邊摸了摸,在抓到自家幼馴染的手腕後，熟練地翻身湊過去繼續把人好好地抱在懷中。
小陣平……
好像，腦袋不疼了。
萩原後知後覺。
還有身體…久違的輕鬆。
睡夢中的回憶緩緩浮出,耳邊輕喃的話語，溫暖的懷抱，還有——
萩原倏然睜開雙眸,直直映入眼簾的，便是自家幼馴染那雙定定關切看著他的藍眸。
小陣平。
是剛醒嗎…還是沒睡？
還是……
此時還未到第二天的清晨，隻能聽到窗外細碎打落的雨聲以及自身與對方平穩的呼吸聲，雖然屋內依舊處於一片黑暗之中，但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雙眸依舊能夠將對方的模樣一點點刻在腦海之中。
萩原的視線慢慢移下。
對方眼底的青色…還有頸部深淺不一的吻痕……
小陣平這段時間有好好休息嗎？
為了照顧他。
而且剛剛夢裡的小陣平……
“小陣平,”兩人相互對視了幾秒,萩原出聲打破了沉默,腦袋自動湊近了一些,將臉埋進鬆田的頸窩裡,“剛剛…是你嗎？”
完全將自身沉浸在自家戀人的氣息與味道之中。
宛如依舊處於剛剛的夢境中一樣。
雖然隻是突兀的一句，沒有前言後語，但鬆田陣平仍然明白了自家幼馴染話中的意思。
鬆田隨口“嗯”了一聲,又接著問道。
“頭還疼嗎？”
“…好多了。”
萩原低低含糊回道,雙臂不自覺地摟得更緊。
雖然已經隱隱有了預感，但是在聽到對方平淡確認的時候……
那些綿綿密密細小無名的情緒悄然爬滿了他的心臟,不斷向上蔓延。
但又堵在了嗓子眼,不知該如何吐露而出。
帶著一絲不知所措,隻能緊緊地伸手抓住麵前這個人。
……
小陣平，永遠都不會放開他的手吧？
或許是第一次，他真正徹底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僅僅隻是一句承諾，還是對方認真贈予他的誓言。
僅屬於他一人。
他原本就該相信這一點的。
哪怕他無數次這麼跟自己說過，也無數次試圖用各種辦法手段向對方確認過——
或許正因為他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敢無意識地一直那麼試探對方的底線。
[對方會一直包容他嗎？]
[會一直喜歡他嗎？]
[哪怕不是那個最初的“萩原研二”，小陣平…也會一直喜歡下去嗎？]
……
最糟糕了。
說到底，根本就是對小陣平的不信任吧？
無論對方對他說過多少次。
他也從未真正相信過。
就像是個貪婪的無底洞，不斷索取著對方的「喜歡」，卻依舊規求無度、貪得無厭，任性地仗著小陣平的包容，甚至將自身不滿足的情緒故意加在小陣平的身上。
……
從頭到尾，他根本不敢跟對方說出上一世在組織裡的那個自己。
記憶回來的時候，除了滿眼的血色，他心裡很清楚，還有一層不斷蔓延的恐懼靜悄悄地潛伏在陰影之中。
就像是最不願意麵對的現實突然之間被赤.裸.裸地擺在他的麵前，他最深的噩夢全被對方一點一點地看在眼裡。
身處黑暗中的他，沾上鮮血的他……
這樣的他，小陣平真的接受嗎？
心中不斷浮起的揣測、不安，甚至故意用最糟糕的手段將對方推遠，卻又根本無法忍受對方離開自己……
真是糟糕透了。
……
然而即便如此，無論中間發生了多少事情、他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小陣平也從未想要離開。
就像現在這樣，一直這麼陪在他身邊的吧？
無論什麼樣的他……
小陣平都從未放棄。
甚至緊緊抓住他，一點一點將他拉上來。
——救了他。
“小陣平……”
“嗯？”
鬆田熟悉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懶散與困意，還有僅僅隻屬於「萩原研二」的耐心。
從一開始就未變過。
“小陣平…對不起……”
“是我太遲鈍了……”
萩原的雙手緊緊抓著鬆田的衣服，帶上了幾分哽咽，幾滴無聲的淚水伴隨著急促溫熱的呼吸靜靜地落在鬆田的脖頸處。
“明明…明明小陣平都已經說了那麼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