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鷓鴣天 畫七 11793 字 11個月前

她修為被封時,他還會開口提醒兩句,讓她掂量掂量形勢,而今她完全恢複,他頓時沒什麼好說的了。

溫禾安自有一套不弱於他的行事準則,眼光修為與腦子都屬一流,即便在這龍虎盤踞的蘿州城,也能成為蹲守暗夜,狙殺敵人的那個。

他最終挪開視線:“蘿州城的情形你知道,速戰速決。”

有些沒必要緬懷的曾經,就彆多費口舌了。

“好。”溫禾安的背影靈巧地消散在夜色之中。

她走了沒多久,吃飽喝足的羅青山見商淮不錯眼地看著陸嶼然,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且不是自己適合聽的,也提著藥箱慢吞吞地告辭了。

等人走得隻剩兩個,商淮憋了一晚上的話藏不住了,他先是道:“你完蛋了。家主這次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阿叔……大長老那邊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說你。”

陸嶼然冷淡地嗯了一聲,沒彆的反應。

關禁閉對他而言如家常便飯,那些或失望或譴責或施加壓力的話語,聽得多了,厭煩了,也沒那麼難捱。

商淮斜眼瞅瞅他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臉,說了第二句:“陸嶼然你說你,可真夠能忍的。你彆不承認,我都看出來了,你是不是喜歡溫禾安。”

陸嶼然驀的掀眼,下意識想回他一句“你彆犯病”,然而話沒出口,手掌就禁不住微微握了一下。

見他沉默,商淮眼中的震驚之色越來越濃,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大難臨頭般捂了捂自己的額頭,溢出一聲壓低了的哀嚎:“我就知道——無緣無故,你怎可能如此反常,屢屢破例。”

他深感棘手,嘶了一聲:“那你準備怎麼辦。”

“能有什麼怎麼辦。”

陸嶼然手指撥了撥四方鏡下的流蘇穗,像是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搭話時漫不經心的,好像有些事還未言明,已成定局:“我在巫山,溫禾安回天都。”

商淮覺得這才是他的性格,下意識又覺得還是難以置信,他要是能做到如此理智,今夜不也會做出如此決定,他默了默,問:“那溫禾安,她——”

她知道嗎。

陸嶼然不至於……應該不至於在一個人暗戳戳整單相思吧??

商淮眼睛不由睜大了點。

“問完了嗎?”

陸嶼然清色瞳仁裡映出他作死的臉,膚色冷白,聲音也冷,大有種“你有完沒完”的意思:“她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商淮納悶了,溫禾安不知道他還能理解,作為唯一的當事人,陸嶼然說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和溫禾安的從前,是陸嶼然最不愛提的。

商淮曾經很多次旁敲側擊地問,要不就是被略過,要不就是直接被封口,陸嶼然好像對此厭惡至極,說一句都不樂意。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起。

“結契頭兩年,巫山神殿前,她曾等了我很長時

間,拉著我過了除夕。兩次都是。”

商淮啞然。

彆人或許不知道每至除夕,對陸嶼然意味著什麼,他會是怎樣的狀態,可作為他唯一的朋友,商淮知道。

正因為知道,所以他霎時又捂住額頭,沒話講了。

陸嶼然喉結微動,聲音冷清:“她給我兩次,我如今還她。”

來歸墟前,他篤定如此便能兩清。

如今,越攪越亂,他自己心裡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這究竟算什麼,是受那兩年情緒影響太深,是因為總想起那些事而對她屢屢心軟,還是……真的喜歡,如果是喜歡,喜歡到什麼程度了,現在斬斷是否能夠及時抽身。

就算抽身了。

沒了引雪蠱——他還能淡定自若地聽溫禾安再和彆人在一起的消息嗎。

陸嶼然抬睫,抓著四方鏡出門,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一個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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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知道溫禾安恢複的消息,江召想過,或許不出兩三日,便會傳來她襲擊溫流光的消息。

但沒想過竟來得這麼快。

且她不是衝著溫流光來,而是衝著自己來的。

深夜,鵝毛大雪停一陣,歇一陣,朔風狂卷,江召接到江無雙的命令,帶著三位執事,一位長老前往珍寶閣和林十鳶夜談。

林十鳶起先拒絕了,說自己今夜才到,精神不濟,不如改日再約,還是江無雙親自聯係,說江召手下惹了事,今夜一定要見見,叫江召親自賠罪,那邊才無可奈何地應了。

既是賠罪,不好叫人久等,江召掐著時間出了酒樓。

豈知這夜路越走越長,抬眼望去是熟悉的街道,燈火和珍寶閣尖尖的塔尖標誌,獨樹一幟,但走起來恍若沒有儘頭。

“唰!”鶴發童顏的長老飲了點酒,他酒量好,無傷大雅,但受麻痹的神經還是遲鈍了些許,而今夜風一吹,他第一個意識到不對,即刻展開了手中的困山扇。

他眯著眼睛,眼皮和鼻頭呈現深紅色,朝半空中某個方向望去:“閣下既有膽來困我王庭之人,何故沒膽現身,背地裡使陰招算什麼本事。”

江召身形單薄,立在雪地裡,不錯愕,也不驚慌,隻是靜靜看著這一幕,眼瞳裡雪色深深。

那長老看向的方向有片裹著雪的修長竹葉飄下來,這葉片悠悠蕩蕩,久不落地,好不容易落地,驚起無數漣漪,這漣漪生得詭異,好像他們腳下踩著的不是街道,而是寧靜深邃的水麵。

“結界。”江召嘴唇微動:“漣漪結界。”

漣漪結界隔生息,止乾戈,一般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將要出手,未免失控下將城池夷為平地而特意設置的大型結界,一上來就甩出這個結界,證明來人沒想善了。

山榮立刻抽刀,警惕地四望。

溫禾安出現在無邊街道的儘頭,她隨意裹了件氅衣,氅衣直垂到腳踝,裡頭穿了件小襖,脖子上圍了一圈毛絨絨的圍脖。經曆如此兵荒馬亂的一天

,再一淋雪,她臉上的妝略花了些,可她不在意,此地其他人也不在意。

他們隻看到了一雙清靈的眼睛。

山榮認出了她,他遲疑在原地,跟江召道:“公子,是巫山的人。我們今日搜查珍寶閣時遇見了她,好像是八境修為——”

他覺得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膽子大得上了天,就算心有不忿,也該拉上巫山其他人來,孤身一人將他們三位七境,兩位九境拉入結界,說得好聽點叫心氣高,天真不諳世事,說得難聽點,也未免太沒自知之明了。

江召隻是盯著來人看,似乎要透過最外麵的皮囊,剝什麼水果表皮一樣,將她內裡的骨骼和肌理都看個明白,來尋找他最為熟悉的氣息。

倒是身邊一個執事聞言,嗤然冷哼,枯瘦如柴的指間夾著薄片似的柳葉鏢,齊齊整整五片,占據了右手五根手指。他食指與中指一樣長,兩片柳葉鏢上下相疊,最為銳利,寒光凜冽。

他猛地一眯眼,口出妄言:“好一條巫山豢養的攔路狗,還不滾開!”

言罷,五指往空中一揚,柳葉鏢迸發,朝著溫禾安的眼,肩,肘,膝蓋破空激射而來。

錚鳴聲尖銳。

溫禾安輕巧側首,她有一百種方法止住這柳葉鏢,令它懸空,或是掉在地上,可她偏偏都沒用。她在柳葉鏢近在眼前時倏地騰空,腳尖輕盈借著其中一片的力輕鬆抵住,她用手指夾住另一片,在指間轉了圈,而後擲出,叫它原路而返,徑直一刀穿喉而過。

另外三片則被她用氅衣稍一擋,一揚,分彆釘在那執事的雙膝與左眼中。

淒厲嘶啞的痛呼在夜空中響徹,溫禾安腳尖抵著的那片被她隨意一踢,踢進了執事僅存的右眼中。

她聲音微有些低,有點不高興:“彆吵。”

先開口出狂言的執事徹底捂著眼睛昏厥過去,生死難料。

血蜿蜒著流了一路,像條追逐嬉戲的小蛇,夜風一吹,血往眼前一湧,那位長老的酒意徹底散了。

一招之間,隨手廢掉一名成名已久的八境,這究竟是什麼實力。

普通九境都很勉強吧。

山榮聲音發啞:“公子,是不是巫山、”是不是巫山藏拙,之前怎麼從未提過這等人。

江召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他胸膛急促地伏動,一字一句咬牙打斷他們,字字陰寒:“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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