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2 / 2)

鷓鴣天 畫七 14118 字 11個月前

“他們將這東西分給村民,讓他們日夜供著,裡麵少不了有玄機。”

陸嶼然將手中的鬆靈拋給羅青山,後者手忙腳亂地接過,聽到了命令:“讓你妹妹試試,把它完整拆開,研究裡麵的東西,儘快。”

羅青山應了聲是。

() 溫禾安臉上有一點迷茫,她仰著臉問陸嶼然,聲音壓低,很是好奇:“羅青山還有妹妹?”

“有。”

說話時,他們已經到了宅院門前,跨進去,正遇見一臉嚴肅的幕一,看樣子也是才過來,找陸嶼然有急事商議,陸嶼然朝他微一頷首,兩人徑直去了他的小院。

商淮心知今天廚房裡這頓操勞怕是少不了了,他扭向廚房,想了想覺得不甘心,想叫羅青山進來陪自己說話。羅青山朝他攤了攤手,手心裡放著兩顆鬆靈,示意自己有任務在身,愛莫能助。

庭院中燈影搖曳,溫禾安在原地靜站了一會,影子被拉得孤而長,她婉拒了商淮的盛情邀請,轉身回了自己的庭院。

合上房門和窗戶,小心揭下已經用了一段時日的蟬獸皮,銅鏡裡露出一張毫無瑕疵的臉。

因為在麵具裡悶了一段時間,膚色悶出更冷的白,像是大病初愈,左臉下那一片碎瓷印記完全消散,什麼痕跡也沒留下,五官靈巧,肌膚剔透,唇珠不點而紅。

她扯了扯嘴角,心中的喜悅慢騰騰躍上來,將手中捏著的麵皮揉作一團,丟在紙簍裡,又起身打了盆水,將今日買的蟬獸皮挑出兩張浸進去,才甩了甩手中的水珠,用手帕擦乾淨。

做完這些,她將窗子推開,在夜色中握住伸進來的那片狹長芭蕉葉,摸了滿手的露珠也不介意,心情很好地擦乾,任由窗子敞著通風,自己則推開門,準備下去陪在廚房裡忙碌的商淮說話。

或許能再得知一點關於禁術的東西。

陸嶼然倚在窗前,才揮手將幕一屏退,就見溫禾安從小拱橋那邊到另一邊去了,方向是廚房。

他不由皺了下眉,須臾,邁開步子也跟著推門下去了。

溫禾安的到來讓商淮無比感動,同時倒開了話匣子,她很能接話,懂的就接,不懂的就聽,被那雙眼睛安靜地注視著,會在極偶爾時生出種自己無所不知的瓢飄然來。

陸嶼然悄無聲息靠在門邊上掀眼往裡邊看時,話題終於和禁術沾了點邊,商淮才開始做第一道菜,他端著切好洗好的肉,從砧板前挪到大口砌著架好的鍋前。

溫禾安離他尤其近,也從左邊轉到右邊,眼睛裡皆是無聲的催促。

陸嶼然看了一會,在溫禾安第二次跟著商淮亂轉的時候用指節敲了下門邊,漆黑的眼瞳掃視著商淮,示意他出去,他自己則解下大氅丟給他,舉手投足間沁出一種冷鬆氣色。

商淮有點愣,下意識將手裡裝肉的碟子遞給他,陸嶼然還真接了,冷颼颼地看了他一眼,讓他趕緊滾。

溫禾安很是訝異,又因為沒有聽到下文有點遺憾,當下和他對視,難得卡了一下:“你、你來做啊?”

“嗯。”

陸嶼然唇線冷直,通身矜傲,與這樣的煙火之地最不般配,本該互相排斥,竟生生融在一起,彎腰間有種彌足珍惜的柔和之色,聲音有些啞:“等下還要出門。”

他與溫禾安對視,清冷瞳仁中能看出一點不算愉悅

的東西:“你們接著聊下去,明天這個時候,飯都上不了桌。”

她和商淮好像被遷怒了。

這是溫禾安的第一反應。

她靜站了會,輕聲問他:“事情很棘手嗎?”

今日地牢裡發生的事事關巫山,他看上去很是厭煩憎惡。

“有點。”

陸嶼然還是喜歡她自己的臉,目光停留一霎,頷首:“會很忙。”

可以說是幾樁難辦的需要耗費大量心神的事同時都聚在了他手裡,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一點細枝末節都要他來決定。

有關巫山內政,溫禾安並不再問。

半個時辰後,幾道菜上了桌,五味焙雞,蜜炙黃雀,蜜漬豆腐,糟瓊枝和一盆香蘇湯,香氣撲鼻,商淮和羅青山拿了筷子和碗挨個擺好,後者拘謹地杵著,盯著那幾道菜晃神,無論如何也不敢置信。

陸嶼然不落座,沒人敢動筷子。

溫禾安很喜歡那道蜜漬豆腐,她吃得慢,倒是陸嶼然早早放下了筷子,翻看著四方鏡沉思,根本沒什麼食欲的樣子,她於是咽下一口荔枝水,看向他,道:“你們有事先去忙吧。”

她湊近了點,唇瓣潤澤鮮亮,苦惱地歎息:“不用等我,你們等得我不好意思吃。”

溫禾安在外麵不是這樣的,她一點不會露出這種撤下所有危險性的表情。

陸嶼然心中被王庭越過雷池的陰毒手段逼出來的戾氣因此散去一點,他頷首,抓著四方鏡起身,商淮匆匆忙忙扒了口飯,感歎自己命途多舛,一邊在心中罵罵咧咧,一邊火燒眉毛一樣跟著起身了。

人都走了,溫禾安視線不由得掃向陸嶼然的碗筷,從做飯那會開始,他的四方鏡幾乎沒有停止過閃爍。

說是約好了一起用膳,實際上他連口飯都沒動,反而跑回來給大家做了頓飯。

這給她的感覺像是。

有求於人的人是他一樣。

溫禾安將碗筷收拾好,回了自己房間。

深夜,陸嶼然回來拿東西,才踏進自己院門,就見溫禾安坐在一樓正堂裡端著茶看幾張舊紙。她沒有挽發,青絲自然垂在前胸後間,麵頰透白,不施粉黛,手邊放著今晚的木匣子。

一堆東西裡,她自己就留下了這個。

陸嶼然駐足,問她:“怎麼不睡?”

“準備睡了,羅青山說你這會要回來一趟。”

溫禾安拎起小匣子給他,記起他有些特彆的比較欲,低聲說:“特意給你買的,彆人沒有。都是比較甜的糕點,但不膩,你不是喜歡這個?”

陸嶼然猜到她有事找自己,但沒想到是這個,他倏的抬眼看她,眼裡荒蕪晦色暗湧,須臾,喉結微動:“你記得?”

溫禾安頓了頓,無奈地道:“三年也沒有很久。”

那兩年陪著外人眼中最為煙火不沾,謫仙樣子的帝嗣吃過的一碟又一碟,裹著厚厚糖霜的糕點,哪有那麼容易就忘。

她眼睛明亮,燭光清影燦盈

盈被揉碎,緩聲吐字:“你們巫山的事,我不好問,現在也暫時沒有特彆的能耐還你解封的恩情,如果這些東西能讓帝嗣心情好一點的話,記得要告訴我,我可以一日買十回,不嫌麻煩。”()

若是需要人陪你靜站麵壁,也可以找我,罵人我大概不擅長,但靜站能站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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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少少,有點哄人的意思。

陸嶼然接過小匣子,沒有說話,半晌,才頗為冷淡地從喉嚨裡嗯了一聲。

溫禾安去看這位帝嗣的眼睛。

發現冷色褪去好多。

她扯了扯唇角,放心了似的,捏著幾張舊紙出去了。

接下來一天,蘿州城裡關於溫流光約戰溫禾安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當事人恍若未聞,自始至終沒有給出答複,整日待在院子裡,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期間,陸嶼然等人忙得不行,用商淮的話來說,就跟用鞭子抽出去的陀螺似的,怎麼忙都停不下來。

溫禾安沒和他們碰過麵。

再次見麵,是在第三日的淩晨,天將明,但霧氣與夜色還沒褪去,仍舊猖獗地籠罩著這座州城,溫禾安還沒醒來,卻聽到了叩門聲。

她捏著剩下的最後一顆鬆靈走到陸嶼然的院門口,商淮在屋裡衝她猛的招手,她隻得打起一點精神往裡走。

走近一看,天懸家的小公子麵色蒼白,眼下兩團深深的烏青,青到有些發紫,像中了毒,精神也不太正常,奔走在崩潰邊緣。他深深吸了口氣,用手指撐著太陽穴防止自己站著睡著,開口第一句話就頗為暴躁,充滿控訴:“陸嶼然不是人!”

溫禾安還有點困,她將鬆靈遞過去,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抿了兩口,方醒了神。

“怎麼了?”

商淮扯出個比哭還難過的笑容,恨不得用木簽將自己的眼皮戳開:“我就知道陸嶼然的飯沒那麼好吃,肯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自從吃了那頓,一直到現在,我眼睛都沒闔過一下。”

“跟著陸嶼然做事怎麼這麼苦!”

沒到聖者境之前,修士也還是需要休息的,溫禾安啊了一聲,去看他有些水腫的眼睛,附和了聲:“是熬得狠了一點,陸嶼然也沒休息嗎?”

商淮滿臉淒色搖頭:“他對自己狠,對我們更狠!”

陸嶼然從廊下走過來,聽到的就是這一句,他摁了摁眉骨,站在原地冷靜地聽他又要告些什麼狀。

商淮接著道:“二少主,你當初是怎麼想不開同意和他結契的?”

話音落下,他想起來了,一拍腦袋,低聲喃喃:“溫家偏心溫流光,肯定是他們做的決定。”

這樣一來,他看溫禾安時,多少帶上了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溫禾安安靜聽他說完,才有點好笑地搖了搖頭,她還沒完全醒,聲音裡帶著點困倦的鼻音,就事論事地否認商淮的推測:“不是的。”

“是我自己想和他結契的。”

門外,陸嶼然掀了掀睫毛,眼中風雪俱寂。

哪怕清楚的知道,彼時她心懷不軌,彆有所圖。

但此時此刻,她那麼玩笑的一說,一反駁。

陸嶼然還是感覺到。

——他貼在腰間麒麟繡樣上的指骨莫名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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