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榮這兩天心情很糟糕, 或者說完全可以稱得上一句“相當糟糕”。當然她心情糟糕並不是因為濟南軍或者援營忙碌太過,而是因為姚珞。
想到自家老爹在臨走前“好好照顧英存”這句話,曹榮就沒忍住頭皮發麻。她真的挺想說“不用我照顧, 英存姐姐自己會照顧自己”,然而這兩天看著姚珞又是動刀殺人又是去拿好各種各樣的把柄她都有些跟不過來。最關鍵的是, 最關鍵的是她還去彆人家蹭飯!
他們濟南軍火頭軍全員覺得自己受到了屈辱!自家軍師不在自家吃飯反而去彆人家, 而且看樣子好像還準備長期逗留,火頭軍們都要嗷嗷大哭, 一把鼻涕一把淚覺得軍師是嫌棄濟南軍夥食了。
她作為見過陳宮的人卻保持沉默, 同時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等到姚珞又一次哼著什麼“小燕子穿花衣”蹭飯歸來,曹榮終於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被子枕頭殺進了姚珞的房間:“英存姐姐, 你這兩天到底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看曹榮已經擠到她床邊時姚珞哭笑不得地給她讓了點位,看她目光炯炯的模樣沒忍住調侃:“你這樣久了,誌才可是會找我拚命的。”
“管他呢,現在英存姐姐更重要。”
聽到姚珞一聲口哨曹榮也不慌, 抱著自己的靠墊表情認真:“英存姐姐,你是不是看上那個陳公台了?”
“臉好的人放在自己麵前總是賞心悅目的。”
沒正麵回答曹榮,姚珞笑眯眯地躺下,閉上眼睛聲音輕柔:“你看上誌才不就是因為他長得好嘛。”
“那莫非, 是英存姐姐看上公台了?”
天啊,他們濟南最後真的是自己親爹莊家通殺,英存姐姐一個濟南的都看不上, 從外麵找了個入贅女婿回來!!
不對,陳宮能入贅麼?他家也就他一個了,怕是不成吧?
曹榮躺著睜大雙眼,隻覺得自己腦袋已經混亂得怎麼也轉不過去。等第二天晃悠到援營又想到什麼直接奔去巡視所, 一把揪住那天來傳話的劉曲表情猙獰:“劉小曲,我問你!”
“嘶,大營長,你,你輕點兒啊!”
“那天咱們軍師和你說了什麼?一字一句全給我說明白。”
聽到這個劉曲的表情瞬間扭曲,看著自家頂頭上司動了動嘴,最後悲憤地差點嚶嚶哭出聲:“大營長你還記得昨天中午咱們吃啥麼?”
“……”
“所以我怎麼可能還記得啊!都過了多少天了。”
聽著劉曲真有些委屈的回應,曹榮放下手表情裡多了點凝重:“所以你確實都忘記了?”
“我當然全忘了!就是大營長,你說,咱們軍師是不是……”
“少傳些瞎話,巡街巡完了?和老百姓講過話了?每天告示去街上宣傳了?主公捷報全城都知道了??”
大營長彆念了,他今天休沐,這些不歸他管!
廩丘城中緊了那麼久,如今濟南軍到了,自然也可以鬆鬆弦。百姓這裡倒是簡單,濟南軍如今又有什麼“樂營”的人來給大家說故事,自然是圍著湧了過去慢慢聽濟南城裡一貫最經典的《典韋打虎》與《曹青天殺貪官》。
至於官府這裡,姚珞這裡上回她就說了要舉辦文會,她身為如今兗州第二最高長官,當然也得把這個主持了。
“你主持就主持,又來我家作甚?”
“沒地方用嘛,隻能暫時先借用下貴宅,回頭我做好規劃再看看。”
“兗州州牧府上不夠你用?我可不信主公會不讓你進去。”
“主公都沒來住著,我就拿州牧府上開文會,是我腦子有問題?”
聽著姚珞隨意的回答陳宮在旁邊不輕不重地擱下筆,聲音裡多了點不快:“你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她覺得她態度沒問題啊。
想到昨天曹榮跑過來和她說的東西姚珞心裡也多了點火,抬頭看向旁邊橫眉冷對的陳宮也突然放下手裡的筆,聲音裡更是多出了點陰陽怪氣:“怎麼,在你這兒話都不能說了?你不是說過你這兒隨時我都可以來,過了八年就不認了,是吧?”
“沒有不認,但到底會讓人誤會。”
“彆和我說這種什麼誤會不誤會,傳言不傳言的。當年我一個人在軍營裡,怎麼沒人誤會我是什麼……”
“姚珞,我從未有這樣想過!”
聽到陳宮聲音提高不想讓她說完,姚珞索性把手裡的竹簡卷起來,抄起旁邊的筆洗完後直接扭頭就走。看著門好像有點老舊,她也不想什麼用力撞個門表現自己心裡的不滿。等出了陳宮宅子正好遇到三三兩兩在說什麼小話的州牧府上官員,看著他們見到自己嚇了一跳想行禮的模樣姚珞卻和風一樣連個眼神都沒給,氣勢洶洶得讓人驚愕又有些八卦。
“這是……吵了?”
“嗬,要我說我巴不得能和姚英存關係好點。陳公台那家夥也真是個蠢的,人都明擺著想和他搞好關係,他還滿臉黑。”
“彆亂說啊,我倒是覺得這陳公台早就對彆駕有些想法,說不準就要把人給拉下來。”
“他哪來這種想法?等主公回了廩丘,他還能蹦躂?”
“那你們覺得這陳公台是不是要準備……”
看著對方伸出手往下一切的模樣,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捂著對方的嘴快速小步衝過這條街,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姚英存就算是個女的又怎樣?她這段時間下來哪個不服?又是直接提刀砍人又是敲打邊讓,如今邊文禮那點臉皮都直接被她扒乾淨了。而且軍權也在她手,看看濟南軍那模樣,廩丘剩下來的什麼那些還能玩??
要陳宮真的想殺她,按照曹孟德對姚英存的看重,怕不是整個兗州都要被血洗一遍。
沒去想彆人看到會怎麼樣,姚珞滿肚子氣去了之前砍了的貪官府上,看著一群工匠在重新修正蓋房後憤憤地踢了一腳石頭,反而讓一個老工匠笑了起來:“軍師這是怎麼了?我可從來沒見過您這麼生氣。”
“陳宮……台那混蛋!”
姚珞也不怕在這裡說的會被聽到,這兒的工匠大多都是援營一並帶來的,不少也和她相熟——不熟的工匠沒關係,一群人都吃住援營,她也不怕他們把話往外傳:“八年不見,越來越小心眼了!”
陳公台,這不是那位陳屬官,第一個來迎自家國相爺,哦,現在是州牧爺的那個年輕人麼?長得還挺好看,身高挺高也不羸弱,還能用弓的那個?
聽到的人瞬間豎起耳朵,八年不見?這兩個人居然以前還見過??
“怎麼了?”
“沈工,你說說看,有這樣的人麼?我就說了句我自己是有腦子的人,他居然還讓我好好說話,弄得我好像口無遮攔一樣!”
“但實話是說,您在熟人麵前一直都挺口無遮攔的。”
就先帝還沒去那會兒,她都罵了這位昏君多少句老東西。要被彆人聽見,那可真是不得了。
“那能一樣麼,我把他當自己人,他居然還說我去他家影響不好!”
哇!他們的軍師,居然生氣了!
要知道姚珞從小就蹲在濟南軍,都被這麼說過好幾回了,但她也從來不生氣。不僅不生氣,還白眼一翻說對方隻想著下半身,腦袋裡全被床上那點破事堵了,估計隨便寫個字都能想到用這字怎麼玩花樣,把對方噎得差點沒直接暈過去。怎麼現在那位陳屬官隻是勸一句,她反而氣得想跑?
圍著的人瞬間又多了幾個,聽著他們軍師難得真和小姑娘一樣喋喋不休的抱怨臉上的表情逐漸變成笑容,笑容又逐漸擴大,彼此對視一眼就能從對方臉上看到自己的表情。
喲喲喲,他們軍師這是終於——
“怎麼不動了?今日我休沐,但你們五日一休沐,今日不是休息時候吧?”
聽到姚珞溫柔加倍的聲音所有人身體一僵,隨即立刻動工起來。作為領頭的沈工眯起眼睛笑了笑,看姚珞的模樣也和看孫女沒啥區彆:“軍師啊,那你生氣是生氣什麼?生氣他教訓你了?”
“……”
“還是說你怕他誤會……”
“我怕個鬼。”
“那軍師又是為什麼這麼生氣?”
一兩句話說不明白,算了,去乾活去!
廩丘內的樂營姑娘小夥子們暫且被姚珞提醒,不會在廩丘唱《入軍記》。不過不唱入軍記,自然還有彆的故事可以說。姚珞整理出來的《盤古開天》《誇父逐日》神話係列,最近濟南新連載的《打金釵》,還有《典韋打虎》之類,不僅僅是毫無問題,那簡直都能說是“大受歡迎”。
廩丘城中百姓似乎娛樂的事情也不多,姚珞拿著地圖給樂營每個人都畫好了大概的彈唱說書點後順帶著走了一圈,發現說書人周圍圍著的人也不儘相同。
《打金釵》那邊偷偷摸摸聽的大媽大嬸最多,閒漢大爺們喜歡《盤古開天》神話係,而《典韋打虎》倒是老少皆宜,小孩少年們連連叫好。在人群中沒什麼書生,姚珞也不在意,回家路上看到有些焦躁的邊讓不由得笑了起來:“文禮怎麼來了?請進。”
“這,不,彆駕若是想看讓的文,都,都在這兒了。”
看著邊讓戰戰兢兢遞過來的東西姚珞也沒收,隻是垂眸靜靜地伸手泡茶。聽著水聲一點點咕嘟咕嘟地響起,她才像是反應過來,將邊讓送過來的文章放在了旁邊:“倒也沒那麼急迫。文會自然要開,隻是得等東家凱旋,沐浴焚香,共賞佳篇才是。”
姚珞說的很真心,然而邊讓卻更加緊繃,看著少女想說什麼時卻又看到她腰間長劍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再度冷靜下來,臉上笑得更加僵硬:“也是應當的。”
“所以,文禮還有彆的要事麼?”
“這……啊對!”
邊讓輕輕咳了一聲,看著姚珞的表情裡多了點像是和事老的模樣:“聽聞英存與公台有所相爭?公台年輕氣盛,偶爾所想稍有偏激,英存不用太放在心上。若是仍有不滿,我也可當一回說客,讓……”
看著姚珞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時邊讓心裡突然打了個突,隨即才像是找補一般開口:“畢竟您從他家衝出來這事兒,有幾個人看見了。若是讓猜測錯了,也請英存海涵。”
“消息傳挺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