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要不要呂布來兗州這個問題, 其實曹操內部也有不少討論。主要原因就是這個人太過於善變,要是他來了再叛一次,那曹操絕對承受不住。然而在這方麵, 出乎意料的是點頭同意的不少人中還有不少武將,甚至於連趙雲都投了讚成票。
理由很簡單, 因為呂布是主動找的郭嘉, 而且他再不抓住曹操,那就是真的徹底沒機會了。
人在這種有一線希望的時候總是傾向於能夠活下去, 呂布也一樣。尤其他還有這麼高強的武藝、手裡也有這麼強一支軍隊, 想要死才是不可能的。與其放任他這麼晃蕩,還不如真的就自己伸手把他給帶回來——
而且並州騎兵,實在是太香了, 香到正在統帥虎豹騎的趙雲恨不得帶著呂布一起去加班……啊不是,選人,加訓。
但是讓姚珞萬萬沒想到的是,呂布這位仿佛看起來很好忽悠的二傻子, 居然還是個強迫症?而且這個強迫症還很特彆,不是什麼“陣容不齊我難受”,而是“話說到一半我難受”。
“所以你當年連著被董卓王允拉過去,是不是因為他們說話隻說半截, 比如說先把你結局說了然後死活不說原因,你心癢癢想聽,就被拉過去了?”
看到高順與張遼兩個尷尬的表情和呂布心虛的模樣, 姚珞揮了揮手中折扇,十分語重心長地開口:“你這病,我能治。”
“我這不是病!”
“好好好,你來咱們濟……廩丘, 聽個幾場書就能治。”
姚珞看著呂布咬牙的模樣也不刺激他,隨意點頭後把鄭西拉到旁邊,自己直接從包裡拿出一個小馬紮拉開一坐,看得眼前三個人一愣一愣的:“成,那麼咱們就來談談吧。首先來咱們兗州,得守咱們兗州的規矩。其中第一是你們並州軍,估計不能馬上打仗。”
“這我早就明白……”
“得先學認字,再學寫字,過了軍中文考才能有上戰場機會。”
聽到姚珞輕描淡寫的聲音呂布傻了眼,下意識啊了一聲後看向了旁邊的鄭西皺起了眉:“那她呢?”
“阿鄭?她下個月才及笄,早著呢。咱們兗州習慣是不管男女,年滿十八歲才可入軍。”
“哦,那她也認字?”
“你說到這個我就不困了啊。”
提到這個姚珞就立刻精神起來,看著不情不願的鄭西啪地一下拍了下她肩膀:“來,阿鄭,給咱們呂將軍表演個衛靈公篇。”
鄭西死死捏著自己手裡的刀,看著眼前三個人時眼裡出現了些許“大過年的給大家表演個詩朗誦”的尷尬和無奈與小小絕望。聽她機械而又帶著幾分死寂如同rap一樣背完了這段論語,三個大男人看著姚珞的表情都多了點譴責。
看這人把孩子逼的,人那麼好一個殺神苗子,真是浪費。
不過聽著鄭西的背誦,呂布反而更加信了幾分,表情裡多了點嚴肅:“那麼英存,你能做主麼?”
“可以,隻不過回頭你若是要帶兵出征,怕是可能需要幾個軍師在邊上。”
陳宮原本在旁邊一直都是安靜的,總算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讓三個人同時轉頭看著他。任由三個猛將打量,呂布看著他先是皺眉,馬上恍然大悟,臉上也多了點歉意:“打擾二位新婚並非我意,真是抱歉。”
“無礙。”
誰說呂布是個大聰明的?人明明會得很,人也是直來直去,就是太會被忽悠了。
而且看他那聽話必須聽完整的個性……也確實實在是個會被好忽悠的大傻子。
成功找到呂布然後把人劃拉了過來,再順便和他聊聊怎麼去在袁術麵前做個戲,等到全套工作都做完準備拜彆,呂布卻又變得扭捏起來:“所以英存,那個什麼《白蛇傳》……”
“等你來廩丘了給你說完。”
“好耶。”
聽著呂布壓低聲音的歡呼高順張遼與陳宮同時嘴角一抽,強行把兩個人分開後彼此對視一眼,陳宮最後還是決定提醒一下對麵:“你們若是要動,這幾日就可以了。”
“明白,後續的話廩丘再說,保重。”
張遼表情認真地與對方抱拳,看到呂布對姚珞的離開百般不情願的模樣強行把自家兄弟往回拉,側頭看著愣住的高順也有點無奈:“人都成親了,阿順你還在想什麼?”
“你們說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麼?”
看著高順直愣愣的表情呂布與張遼都愣了愣,隨即想到他家境貧寒到現在甚至於連個字都沒有時表情裡都多了點複雜:“你是說哪句?”
“……”
高順沉默地坐在這條小巷子裡,看著日頭逐漸西偏才站起來,準備和呂布一起出城:“就是,都會識字那一句。”
張遼下意識地看向呂布,卻看到他似乎也在發呆。良久後高順才轉過頭,對著有些擔憂的兩人笑了笑:“彆想了,說不準就是那姚英存來糊弄人的。”
“不許這麼說。阿順,你是不信,還是不敢相信?”
呂布的語氣裡多了點認真,看著高順確實不想再提這件事情也隻能暫時作罷。但到最後呂布還是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表情裡多了點認真:“若是她的話,我卻覺得應該是可以信一信的。”
等到走出這條巷子時姚珞拍了拍旁邊幾個護衛著不讓人進去的兗州軍,謝過他們幫忙後才與陳宮帶著鄭西出城回了範縣。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年陳宮家居然還留著,甚至於可以說保存的很好。當年的郭姓老仆人依舊健在,身體看起來也特彆硬朗,甚至於還能耍兩把紅纓槍。
“您回來了,真是辛苦。”
看著回來的三個人老郭總是會不由自主把鄭西看成兩個人的孩子,哪怕知道姚珞和陳宮不可能生出個十五歲大的少女,卻也對她格外疼愛:“今日如何?找著人了?”
“嗯,找到了。老郭你慢悠著,就算要走,也至少等我說完《白蛇傳》、好歹彆留下坑再走。”
“誒喲,找到就好,恭喜姚小姐。”
老郭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卻是先恭喜了姚珞再抬手對著陳宮開口:“您走時吩咐的臘雞今日被小老兒找到了,都切成片與剛殺的小雞仔放了薑蔥一起,上層蒸著雞下層蒸著米飯。知道姚小姐喜歡吃稻米,大夥特意去市了一袋。鄭姑娘愛酸的,現在筍都冒尖了也還有酸菜,索性按您給的方子炒了個酸菜筍絲。”
“多謝您了。”
陳宮同樣恭敬地對著這位忠仆行了一禮,鄭西驚愕地看著這位對自己無比慈祥的老人,扭捏著行禮後才小聲開口:“我又不是他們孩子。”
“行了現在你就是,彆扭什麼呢。”
彈了下鄭西的腦門,姚珞聽著她吃痛的聲音輕哼,隨即收回手帶著老郭一並上桌:“跟著我出來的小孩不是我小孩是誰?回頭你當心要再不認,我真去和東家還有怡嬸說了,把你搶來當女兒。”
“我都已經和阿薑一起認了副營長當娘了,您晚了一步。”
姚珞錯愕地看著得意洋洋的鄭西,再想著王大嬸在自己走之前還和自己說“多了倆閨女”撇了撇嘴:“也行,你們倆甘願認幾隻鵝當阿兄,那也是你們的事兒。回頭來我家,你們倆都要記得給武侯行禮。”
“……”
陳宮看著鄭西瞬間黑了的表情勾起嘴角,伸手將姚珞的米飯盛出放在她的麵前,扭頭對著咬牙的鄭西堵住了她想反駁的話:“彆說了,吃飯。”
在範縣姚珞過得很開心,但袁術就沒那麼開心了。陳留郡地處平原可以產糧而且又有黃河可以通向東西,可以說土壤肥沃又緊挨著他的地盤,能拿下肯定是最好不過。
至於曹操也很看重陳留,那有什麼?守軍除了是個夏侯惇以外似乎就一個剛剛加冠沒多久的叫郭嘉的年輕人,這不手到擒來那還有理?
尤其自己又是讓呂布和並州軍過去,怎麼可能拿不下?
然而事實就是真的拿不下,郭嘉早在去年秋冬就已經到陳留接過軍權,通過之前夏侯惇打下的基礎毫不猶豫選擇堅壁清野。秋收過去後他更是以“養田”作為理由,派各路兗州軍接管田野並且簽下名字,承諾開春歸還。
這一步在外人看來可以說十分驚險,然而兗州內部卻並不覺得很過分。因為曹操的“曹青天”和姚珞打下的兗州軍信譽,第一步開始施展後民間甚至於都表示理解。在陳留尤其還有蔡琰相助,各種行動都比想象得跟快,以村落為單位更是修築起了不少碉堡用於防衛。
在確認百姓在城中縣中都生活無憂、田地也照顧得沒問題後郭嘉開始進一步抽調各路兗州軍,在陳留地界化整為零,給袁術的進攻路線下埋下了無數個釘子,拖得並州鐵騎根本就沒辦法進行大規模衝鋒。
在這個基礎上郭嘉更是放手讓人日夜騷擾,並州軍軍內的精神狀態與士氣都極差,甚至於差點沒被他一波直接打回老家。
這個時候呂布提出“分走迂回”的想法自然會得到擁護,呂大將軍又日夜兼程與姚珞得到聯係和認可,確定曹操能夠接手他後又裝模作樣打了幾場,傷了挺多死的卻沒幾個時這個時候袁術也不知道是假的頭暈還是認真覺得他們打得不行,竟是直接派人過來罵呂布了。
“這也太……”
“這也太好了吧?”
呂布被罵得眉開眼笑,隻覺得這袁術可真是在他沒借口的時候幫忙送了個大禮過來:“我怎麼不知道袁公路居然這麼配合?這下好了,現成的理由都有。我可不是要叛了他,純屬他瞎指揮還想要我送命,我這可是自救啊。”
高順聽著他和姚珞學了的那種抑揚頓挫憋著嗓子咿咿呀呀說話的語氣嘴角直抽,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深吸一口氣:“也確實實在是巧合了點。”
“嗯,那咱們接下來怎麼做?”
“先不殺了那家夥,好好招待放著,說不準以後這人又會被袁公路送到哪裡去,然後再坑他自己一把呢。“
呂布嘿嘿笑得有些黑,他也有那麼點信誰就一股腦全信對方的模樣,當年他殺丁原是認定董卓說得有理,丁原確實是想挑起一波內亂,而且董卓看樣子也確實能救漢室。後來殺董卓是他信王允所言,董卓其人罪無可赦。至於現在嘛……
“我是不是得改改這種誰說的話好聽就信誰的樣子?”
“那您還不如堅定曹孟德就是對的。”
“我其實……並不覺得曹孟德是對的。”
“啊?”
雖然說投奔曹操是無奈之舉,但是呂布也同樣有自己的想法。他停頓片刻後看向外麵的夜色,注視著那一個個帳篷裡的並州軍開口:“我大約也隻會信姚英存。”
“為什麼?”
“因為她會說咱們並州話啊。會說並州話就是自己人,她好像幽州話說得更好,嗯,我覺得可信。”
張遼聽了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不過想到似乎最開始姚珞與呂布打招呼時他們兩個人都愣住的模樣長歎:“行了行了,就不提這個。咱們接下來怎麼做?”
“大夥是怎麼想的?”
“大夥兒的意思都不想跟著袁術乾,跟著將軍你去哪兒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