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他的狐狸精(64)(2 / 2)

溫饒也挺不好意思的,騙了江曲這麼久,不對,他隻是覺得沒必要說而已,根本沒想騙他來著,“我就是溫饒,但是……我差點死了,然後白夙他們把我的魂魄,放在了妖獸身上。就變成現在這樣了。”這樣,勉強算是解釋吧?

“我真不是想騙你——”溫饒都有些不敢正視江曲的眼睛,江曲是真把他當朋友,他卻隱瞞身份不告訴他自己還活著,“我……”

江曲忽然伸開手臂抱住了他,下巴抵在溫饒的肩膀上,與那喘息聲混在一起的,還有哽咽聲,“溫饒。”

“江曲師兄。”

“你還在,就夠了。”他本來已經絕望了,但溫饒卻又讓他生出了一絲希望來。

溫饒感覺到江曲的顫抖,想到這段時間,為了幫他救出白夙,在那魔窟裡受到的種種對待,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們回九天宗。”

“好。”

“即便彆人不容你魔修的身份,你還有我和白夙。”江曲身上的味道並不算好聞,甚至還隱隱有腐爛的味道,但溫饒卻並不覺得惡心。

“好。”

臉頰上燙了一下,溫饒伸手去觸,摸到了一滴眼淚。是江曲的。

現在他們隻要前去找幾大宗門的人會和就好了,隻是,溫饒想到了被他一同帶出來的葉呈,他也成了魔修,一起帶去,怕是會惹來非議。溫饒將法器打開,將葉呈放了出來,他準備找個安全的地方,暫且將他安置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葉呈身上的魔息散了,他心裡一驚,伸手去探葉呈心脈,也已經沒了。

看到溫饒張皇的表情,江曲問了一句,“怎麼了?”

“他死了。”

江曲不相信,也去探查,而後他發覺,這具軀體,連魂魄都被人拔了。

溫饒想到這一路意料之外的順暢,慌忙將白夙幾人一起放了出來,而後他一一探查過去,發現他們的魂魄都被拔除了,他們救的,隻是一具空蕩蕩的軀體。魂魄離體,即便是大乘的修士,也會很快殞命,現在……

溫饒不知道自己已經發起抖來了,但他說話時,分明聽到了自己牙齒切切的碰撞聲,“完了。”

江曲此時也明白,那散魂壇,是做什麼用的了。

白夙死了。

麵前就是他的屍體,溫饒把他當自己養大的孩子,現在看他死在自己麵前,竟連哭聲都發不出來,隻覺得一種極大的悲痛積壓在他的胸口,逼得他呼吸不能。江曲看他跪倒在白夙麵前,眼睛望著白夙,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的模樣,上前扶住他,“我現在回去,我一定將白夙帶回來。”

溫饒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聲音都在發抖,“不要回去。”

“……”

“白夙他,他已經……”‘死’這個字,溫饒實在說不出來,他的眼淚,突然一下子掉了下來,而後止不住流了滿臉的眼淚。曆經這麼多世界,他都沒有感受到過這樣的心痛感。這種,連呼吸都仿佛是被人拿刀在割著脖頸一樣的痛楚,“你不能,不能回去。”幾個字,溫饒都說的極儘艱難。

也許現在回去,還能再救回白夙,但江曲……或者現在,白夙已經死了,江曲回去,會再賠上自己的命。

“但是白夙他……”

“他已經死了,我不能看著你也去送死。”他自以為準備周全,卻沒想到,那也隻是彆人試探的手段而已。

江曲伸手碰了碰溫饒的臉頰,他曾經想,如果溫饒還活著,他要和他說什麼,但現在,看著他,他又什麼也不想說了,“我有辦法的,沒關係。”

溫饒說,“你彆騙人了,你就是想去送死。”

“我能救白夙,真的。”

溫饒知道不可能,但如果這一線希望也放棄,他在這個世界呆著,活幾百年,又有什麼意思呢。活的太久,很多東西都會變的遲鈍,他感受不到彆人的情感,也快感受不到自己的了。那種被他以為當做是理智和清醒的東西,現在看來,不正是一種笑話嗎。

“我跟你一起回去。”疼痛讓一些遲鈍的感情恢複了過來,溫饒不知道自己此刻算是清醒還是瘋癲,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要是真的怎麼樣了,就當死在一起了吧。”

值得留念的東西。

溫饒想到了青雲宗和白夙看的第一場雪,想到了江曲給他的那株九轉魂紫草,想到了笑靨如花而今已經長眠地下的飛雲公主,想起了自己這一輩子活的。他這一世活的太長了,反而隻剩下空虛。從前他還會對江曲心存感激,會回應他對自己的照顧,但是後來,他活的太久了。久到白夙看他時溫柔的眼神,親吻他時的劇烈心跳,他都忽視掉了。如果一輩子還是隻是短短幾十年,所有的東西隻能曆經一次,沒有重來的人,他還會這樣拒絕白夙嗎?

沒有答案。

江曲看著他濕潤的眼睫,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夙,忽然間就笑了。有些事,已經沒必要說了。就這樣吧,如果真的能死在一起……不,他還是想要,溫饒和白夙能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

溫饒跟江曲折返了回去,就像他預料的那樣,一進去便被青雲宗宗主製住。

“你還當真敢回來。”他望著江曲,這麼說了一句。這一次江曲沒有再叫他師父,隻站在他麵前,冷漠的看著他,“怎麼,連師父都不叫了?”

“你早就不是我的師父了。”江曲道。

那籠罩在一團黑霧中的青雲宗宗主冷笑了一聲,而後將江曲藏在身上的東西拿了出來,江曲想要奪回,卻被幾個傀儡按住了手臂。

法器中,一隻狐狸掉了出來,青雲宗宗主隻掃了一眼,便嘲諷道,“想不到堂堂九天宗的玄女,竟然是隻修煉成人的妖獸。”溫饒的狐妖本體是女,現在被他打出來,自然也隻能變成女人。

“白夙在哪裡?”溫饒倒是沒什麼好怕的。

“你不是見過他嗎?”一陣腔調古怪的笑聲。

溫饒先是一怔,而後想起了什麼似的,“你散魂壇裡的傀儡……”

“沒錯。我將他們的魂魄都□□了,做了這麼個有趣的傀儡。”看著溫饒的神色,青雲宗宗主忽然大笑了起來,“他們的魂魄,早就被我煉化了,現在不過是個畸形的傀儡——你要看看嗎?”

根本不容溫饒與江曲說些什麼,他便命弟子將溫饒和江曲壓到了散魂壇旁,溫饒看著一個血水凝聚成的,多手多足的怪物站了起來,那人頭頂手臂,各生了兩雙眼睛。

“哈哈哈——我青雲宗的弟子,雖然是個不爭氣的叛徒,但其他宗門,又好到哪裡去呢?九魂宗,懸夢宗——如今都我踩在腳下了。”

溫饒根本沒聽他說的話,他看著那一個站立起來的怪物,幾乎不能言語。白夙……他將白夙,煉成了個這樣的東西?

“白夙是你的弟子,你怎能……”若白夙死了,溫饒也赴死就是,但是現在看著白夙死後,魂魄被這樣對待,一種憤怒叫溫饒五指都捏的作響。

“弟子?我苦心栽培他,他卻跟另一個廢物跑了!”說到白夙,那人就似乎是怒極。

“那他也是你的弟子,叫了你這麼多年的師父!”

“若不能振興我青雲宗,便是廢物一個!殺了又何妨!”語氣裡,忽然暴露出了殺意,“江曲,你是我最好的弟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你機會,你卻一直在背叛我!”

“自你聽信魔修的話,修魔開始,你就不是我的師父了。”

“那你也死吧。再過幾日,我的傀儡便煉好了,到時候,我要踏平十三宗門!”緊扼著江曲的脖頸,而後將他擲進散魂壇中,溫饒聽著江曲發出痛苦淒厲的叫聲,而後散魂壇裡的怪物,將他拖了進去。溫饒親眼看著片刻後,一具更大的怪物走了出來。而被拋進去的江曲,已經不知所蹤。

江曲的死,似乎也觸動了那個籠罩在黑霧裡的人,他凝滯了片刻,而後命人放開了溫饒。

“你與白夙,是道侶吧。今日那你就嘗嘗,被他的精魄做成的傀儡,一口一口吃掉的感覺。”說完這一句,那血水凝聚的怪物,便站了起來。溫饒看著他向自己走近,而後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連著血肉一起撕下來,溫饒隻是很遲鈍的,感覺到了一種痛楚。他想到了江曲剛才的慘叫,那時候,他有多痛呢。

明知道會死,卻還要回來。

溫饒也被拖進散魂壇中,親眼看著他被咬斷脖頸之後,一行人退了出去。但奇怪的是,溫饒還是沒有死,他睜著眼睛,看那個吃他的怪物。這怪物裡,有一個是白夙,有一個是江曲,也許還有葉呈,還有冽流光。但是都不重要了。

“這一次,不能帶你走了。白夙。”這一世,說是活的最長,卻也是最無趣的,“還搭上了江曲師兄。”

“他當年救我,我卻害了他。”

視線裡全都是血,但溫饒卻在想,為什麼不痛呢。在知道白夙死的時候,他痛的要命,此刻被人啃噬血肉,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疼痛。

身體沉到了散魂壇的壇底,什麼也看不清了,溫饒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了嗎?

就這樣結束了嗎?

他不想就這樣結束,可是,他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