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什麼?
像神憐愛眾生萬物一般的情感嗎?
花玥不懂。不懂的事情她從來不深想。
那晚回來之後她消沉了兩三日以後,很快又恢複正常。每日要麼就是在屋子裡打坐,要麼就是帶著總是困頓不醒的鏡靈出去城中轉轉。
當然,她無論去哪兒,身旁總是形影不離的跟著條粘人的尾巴。
“尾巴”越發粘人,自從那晚之後,動不動就說愛她。說的時候,他還總是拿著那對漆黑清澈的眼眸盯著她瞧。
每當這個時候,花玥都感覺心裡頭滋養出一頭怪獸,想要爬出來狠狠揍他一頓。
也僅限於想想。
因為“尾巴”雖然粘人,可總是會給她買很多好吃的。比如西街周記胡人鋪子裡的杏仁佛手酥,再比如,南街新開張的那家素齋樓吃齋菜。
花玥認真想想,除了君父與清風,“尾巴”是第三個對她好的人。
隻可惜,她很快就要離開陵城去幽都城,到時候該怎麼跟他說呢?
還有,答應小蜉蝣的事兒還沒辦到。
從來不知道煩惱為何物的花玥一時之間有些愁得慌。
如此又過了三五天,這天晚上,花玥趁著百裡溪跳舞的空擋,又去陵河岸轉了一圈,想要試圖碰碰運氣,卻如同往常一般一無所獲。
她見著時辰還早,就來到春風如意樓的大堂想要等百裡溪跳完舞結束以後一起回去。
誰知才到大堂,就見到有一大堆人圍在舞台邊上,原本這個時辰還在舞台上跳舞的百裡溪站在台子上,而他身旁則圍著好幾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人。
隔著老遠,花玥聽見其中一個長得腦滿腸肥的男人道:“隻要你把你臉上的麵具摘下來,爺就給你五百兩金!”
蹲在她肩上的鏡靈道:“主人,他們這是在乾嘛?”
“送錢。那人不是說了嘛,隻要摘下麵具就給五百金。”
平常也有人給他撒錢的,可今日看著這情景,她不知為何,心口悶悶的。
這時候,旁邊兩個如意樓的小丫鬟正在低聲議論,低聲道:“那個李老爺啊,有孌童之癖,看這情景一定是看上百裡公子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百裡公子,哎……”
“誰說不是呢,我有個朋友在李老爺家做車夫。聽說,每個月他家好端端進去的少年公子,沒有一個囫圇個出來的。”
一旁的花玥聽得雲裡霧裡,道:“什麼叫孌童之癖?”
她雖不經常在樓裡行走,可整個如意樓都知道,百裡公子是帶著自家姐姐一起住進後院的,更何況她模樣長得極好,向叫人不注意都難。
那丫鬟見是她,連忙墊腳悄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她說完,又看向台上的百裡溪,一臉唏噓,“隻可惜百裡公子這樣的人物,若不是家道中落,又怎麼會淪落到這種煙花之地來。”
她說完,正要走,花玥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卻緊盯著台上的少年。
她道:“這種地方,不好是嗎?”
丫鬟愣了一下,隨即嗤笑,“姑娘是在開玩笑嗎?這種煙花之地,世間最肮臟的所在,有什麼好的?姐姐應該不是百裡公子的親姐姐吧,否則,又怎麼看著自己的弟弟淪為賣笑之人。”
花玥鬆開了她的手。
她想起剛來的時候,百裡溪說賣身養她的時候看起來特彆高興。
旁邊的小丫鬟還在小聲議論,“若是有錢,誰來這種地方?”
“就是,誰不想在好人家的女兒,被人一生嗬護著。哎,淪落風塵一條玉璧千人枕……”
“……”
這世間,人心是偏的,數千年才得以修成人形的花玥也一樣。
她抬眸看看台上那個帶著麵具,隻露出一對漆黑清澈的眼眸與一截瑩白似玉的下巴,站在那兒顯得格外柔弱可欺的少年,又看看那個腦滿腸肥的男人,想到小丫鬟說的話,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燒得旺盛。
她正要上前,鏡靈突然道:“主人,上次因為你強行使時間逆流,已經遭了天譴。現在這些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你更加不能出手!凡人的事情需要須得凡人自己解決!”
花玥止住腳步,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台上平常總是笑嘻嘻的捉弄自己,此刻卻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的少年,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
台上的百裡溪早在花玥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她,原本起了殺意的念頭迅速收了回來。
他永遠不想要她看見自己的手上沾滿鮮血。
這時收到風聲的春風如意樓的李媽媽匆匆趕來,拿帕子壓著臉上簌簌掉個不停的粉,走到那腦滿腸肥的男人麵前,保養得宜的手搭在他胸前,諂媚笑道:“哎呀這不是李老爺,這是乾什麼呀?”
她說著,又看向百裡溪,道:“五百兩金看一眼,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還不趕緊把麵具摘下來給李老板看看!”
百裡溪乜了一眼飲了酒臭不可聞的男人,嗤笑,“憑他,也配?”
被成為李老爺的男人聞言一把推開李媽媽,橫眉怒目,“給我滾開!”
他又一步上前,抬頭看著比他高一頭的百裡溪,冷笑,“配不配得你說了不算,你今兒是自己摘,還是本老爺親自幫你摘?”
*
百裡溪這時看向站在距離舞台一丈開外的花玥。
花玥也看著他。
整個春風如意樓裡麵看熱鬨的人都盯著台一身素衣白袍,從未露過臉,據說生得雌雄難辨,傾國傾城的少年。
眼見著李老爺就要將手伸向了純淨美好的少年,這時台下一道紅色的身影飛身一躍跳上舞台。
鏡靈急得大叫:“主人你瘋了嗎!”
花玥充耳不聞,抬腳朝向李老爺。饒是她並沒有使用任何的靈力,那李老爺也沒能擋住她帶著怒氣的一腳,整個人飛出去撞在一旁的桌子上,把桌子上的東西撞得四分五裂,霹靂哐當碎了一地的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