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聽著,也是暗暗點頭。
這樣一來,便由薑荀這邊陪著他們去淨雪庵,不過寧南侯府的侍衛也都沒走,跟著便在下午上了山。
淨雪庵在靜雪峰下,山腳處有一條蘭溪,庵堂就在蘭溪水環繞之間,是個極端雅致的地兒。
薑姒坐在車裡,微微掀開簾子一角來看,便瞧見那清冽蘭溪水,暗道是個好地方。
到了山前便該下車,郭嬤嬤去前麵服侍周氏,薑姒身邊留的還是紫檀與八珍。
下車時,紫檀飛快地瞥了前麵郭嬤嬤一眼,似乎有些猶豫。
她本與如意交好,如意與衛姨娘那邊有過一些往來,也不服管教。如今如意出了事,她就落單成一個,眼看著四姑娘手段越來越雷厲風行,再沒有往日和善,紫檀也逐漸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
她方才在雅間外麵跟郭嬤嬤說話,四姑娘看了她一眼。
也許,這是個好機會。
定了定神,紫檀還是下了決定,在扶著薑姒手的時候,低聲對薑姒道:“四姑娘,方才郭嬤嬤…”
紫檀聲音很小,可話全傳到了八珍與薑姒的耳中。
八珍如今算是薑姒的心腹,雪中送炭的那個,紫檀不會看不明白,她並沒有避
諱。
果然,薑姒也沒追究,她聽完,隻笑了一聲:“這種小伎倆,是還想讓這種子虛烏有的事困我娘一輩子不成?”
她心裡有自己的成算,隻按了按紫檀的手,道:“也算你看得明白。”
這是收了紫檀的投誠了。
紫檀好好一個嫡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沒必要去衛姨娘那邊冒險,郭嬤嬤是早就跟衛姨娘有過來往,卻不知現在是不是後悔?
薑姒上著素紗淺碧纏枝蓮紋對襟褂,下著蒼色百蝶穿花褶裙,頭上簪了一朵白珍珠綠寶石攢的珠花,再無其餘矯飾,素麵朝天,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周氏見她跟上來,便挽了她的手,進了庵堂。
薑荀抬眼,略略一看淨雪庵三個字,又低頭咳嗽了一聲,也進去了。
剛進到堂中,薑姒掃了一眼,隻瞧見了馮嬤嬤,沒瞧見郭嬤嬤,由是一問:“郭嬤嬤哪兒去了?”
馮嬤嬤道:“夫人要在庵堂之中住上兩日,請過簽文,明日再走,郭嬤嬤說去張羅客房與齋飯。”
周氏修養幾天,容光煥發,看上去年輕了不少,聽見這一句也笑了一聲,對薑姒道:“這些日子我轉了口味,不大愛吃甜的了。姒丫頭,你去看看郭嬤嬤,準備齋飯時注意一些。”
“那女兒去看一趟。“
薑姒垂首應了聲,便帶著八珍循著方才郭嬤嬤去的方向去了。
這淨雪庵裡都是尼姑,周氏那邊先去前麵拜佛,見過庵堂裡的師太們,薑姒卻已經轉了方向,繞過廊道,便看見了小寶殿裡晃過去的人影。
郭嬤嬤如今是沒路走了,如意乃是衛姨娘的人,她被罰之前給了郭嬤嬤消息,讓郭嬤嬤請周氏來淨雪庵,並且已經準備好了簽文,她一來,隻要找供抽簽的小尼姑便能設計好。
周氏離府之後,衛姨娘在老太太撐腰之下掌了中饋,周氏若回去,她手裡的權力豈不是要交出去?
衛姨娘如何肯甘心?
她許了郭嬤嬤太多好處,郭嬤嬤終究還是心動了。
早買通了的小尼姑與她嘀咕了兩句,又一指簽筒,便離開了。
此時寶殿之中無人,郭嬤嬤兩手合攏,在觀音大士的畫像前麵站定:“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凡夫俗子也是身不由己,作孽啊…”
郭嬤嬤是個很信神佛的人,如今公然在神佛麵前作妖,她心裡害怕。
在佛前懺悔了一陣,郭嬤嬤還是揣著一顆忐忑的心走了。
她走後,薑姒才悄然出現在佛堂之中,一看案上竟有三隻簽筒。
叫八珍在外間守著,薑姒拿起了貼著金箔的一隻,裡頭沒放簽文。這淨雪庵常
有皇族女眷來,現在庵裡還有先皇的章太妃在此落發清修,這一隻簽筒實則是給天子備下的。
她又看了看貼著銀箔與銅箔的一隻,裝滿了簽。
身份貴重的人用貼銀箔的簽筒,一般人便隻能用貼銅箔的。
方才紫檀說,這裡麵的簽都做過了手腳,隻等周氏一來,落下的肯定是大凶簽文,隻因為這裡麵每一根都是大凶。
薑姒心一黑,隻把銀箔簽筒裡的簽文拿出來,換進銅箔簽筒裡。
看殿內還沒來人,想那守簽小尼姑還沒過來,她便一轉身繞過了掛著的觀音像,到了後堂。算了一下方位,她很快找見了存放備用竹簽的匣子,從內抓了十六根上上吉,薑姒全把它們放入了銀箔簽筒之中。
做完這一切,她才輕輕一拍手,低歎一聲:“自尋死路,怪不得我了。”
悄無聲息地來,她也悄無聲息地去,渾然不覺後堂屏風後麵藏了人。
蕭縱一身深青色蟒袍,走出來便卻鎖了眉:那一位心懷叵測的七皇侄沒來,倒是來了傅臣心尖尖上那個姑娘家。
這小打小鬨的,有意思了!